一
学生时代,坐我后面的一个女孩,水桶身材,面目却也清秀,整个人没心没肺的。有段时间看她老写些什么,我凑过去,她倒也不回避,大方地告诉我:“我在写情书呢。”我好奇地问:“看上哪家小王子了?”她轻轻地说:“隔壁班的明哲。”我又惊讶又同情她,那个像星星一样闪耀,又有点高傲的明哲,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呢?怕是看到都要躲吧。
她什么都不管,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她去到人家的教室门口张望,然后看到那么多同学看向她,可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走到窗户,小声地对坐在窗前的同学说:“麻烦你叫一下明哲同学出来。”可怜她倒霉,窗同学大声喊道:“明哲,外面有个胖妞找你,可能又是送情书了。”明哲看到她,把头低了下去,任她在外面等了很久,都没有出来。
班主任就要来了,她不得不回到教室。班里同学都知道她去做什么,看到她悻悻回来,有些窃窃私语。旁边的同学说:“就她那样的水桶,就算再送十次情书,明哲也不会看她一眼吧?”她大概听见了,嘴角抽了抽,回到座位坐好,两个钟都没起来过。
后来她再没有去找过明哲。有人鼓动她:“你再不加把劲,明哲就要被人抢走了哦。”她只是笑笑。接下来进入暑假。待收假来后,大家眼前一亮,她原来的水桶腰已慢慢消失,都已经看出窈窕的端倪了。再加上本来清秀的脸庞,班上的男生都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甚至,听说有一次,明哲还有意无意看了她很久。
我赶紧去找她:“多么好的机会啊,你应该乘胜追击才是。难道你不喜欢他了吗?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说:“我怎么会不喜欢他呢?他一直还像颗星星闪耀在我的世界里。可是在受了那些嘲笑与不屑后,我也会整夜不眠,它们在提醒着我的失败与难堪。于是我拼命健身,减少食物,你才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你现在的样子很好啊,说明你很有机会。”
“我知道。可也许我爱他,但是我更爱我自己。我不想因为只是外形改变而让他刮目相看。那样子,我会更可怜曾经的自己,原来我所有纯粹的坚持被人不屑,只是因为我难看。”
突然觉得,这个“但是我更爱我自己”的女孩,头顶闪着光。
二
在一个中午,接到好友苏琴的电话:“晓冰生病了,已经住进医院了,你有空来看看吧。”
我赶忙请了假,搭了几个钟的车赶到了医院。晓冰是我们的好朋友,平时总是一副向日葵的活法,我们开她玩笑:“就算全世界的向日葵都不追太阳了,你依然很灿烂。”没想到,真是天不遂人愿。我还担心,晓冰会不会因此而主动离开男友。她一直是个软心肠的女孩,男友比她大五岁,早就想结婚,而晓冰却和我们说:“自己还没有结婚的心,不想因此拖累男友,要不要离开好一点呢?”我们狠狠骂了她一顿:“这个男人,不仅相貌好,工作好,最重要的是,对你还体贴入微,这样的男人,居然要主动放手?”
这回,晓冰恐怕又怕拖累男友了,而理由还更充分些。
晓冰苍白着脸和我们说笑。一连几个钟都不见她男友。心里一直在猜测着,不会晓冰提了分手,而男的也心灰意冷了吧?按理说,也不能这时离开啊。
男的终于出现了。看见我们一直说抱歉,因单位有些事,实在走不开,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晓冰则娇嗔道:“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借口,罚你今晚服侍一晚。”他笑:“好,谨遵女王命!”
“晓冰这回有没有说过,怕连累男友,想要分开?”我偷偷问苏琴。
“没有,还说要趁着难得一病,要好好做做女王,要男友好好伺候。”
“看来她这次病倒治好了脑子,不然错过了多可惜啊。”
看她状态很好,第二天忍不住打趣她:“你这次病得好啊,医生说,良性的,死不了,只是耽误些时间治疗。最重要是,脑子清醒了,再不说那些要分手的糊话了。以前我们都怀疑,你是不是不爱他。”
“脑子没醒,只是心醒了。我并不想说,因为爱他,所以我要留住他,怕以后的女人没有像我对他那么好之类的话。只是经过这次大病,我明白了自己的痛,我需要一个爱我的人来珍惜,失去他,我会很难过。我爱他,也是为了好好爱自己。”晓冰说得轻描淡写,但也说得很认真。
之后,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晓冰,与爱他的男友走进了结婚的殿堂。婚后,她身体慢慢康复了起来,与先生和和美美。她先生说:“那时,还真怕她没有坚持走下去,要不怎么有我现在的安稳和幸福。”晓冰则说:“别忘了,我是更爱我自己,才坚持走下去的哦。”她老公则一脸灿笑:“我也是更爱我自己,娶了你,我才会更好啊。”我们被酸得作呕吐状。
三
小嘉是我们的励志女神,源于她坚持和一个不被看好的男人结婚,而最终男人还出轨了后,她的态度。
男人在还只是高三的时候,晚上碰见在教室外等雨停的小嘉,给她撑了一路。小嘉就从此记住了,当时作为“坏学生”的他,以及他身上的烟草味。
高考完了,小嘉主动跑去约男孩子出来看电影,吃饭,甚至,跑到他家里,帮他打扫卫生。
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疯了,那个名声不好的男孩,居然让她那么出色的女孩倒追。小嘉肤白貌美,亭亭玉立,家庭条件也不错。喜欢她的男孩自然是有的。可是小嘉说:“爱情就是两颗心的碰撞,与其他都没有关系。我喜欢他,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怎样的,我又是怎样的,这是我的选择,我只在乎我自己的心。”
毫无悬念地,男孩答应和小嘉在一起了。大学后,两人异地。四年时光里,小嘉总是来回跑,其实男孩也对小嘉很好,但是在我们心里,依然感到不公平,总觉得男孩真是捡了天大的宝,而小嘉,真是个傻姑娘。
毕业后,他们领了证。男孩非常努力,事业风生水起,慢慢地,大家在感叹小嘉眼光不错时,男人却出轨了。得知消息,我们想了一大堆安慰的话,赶忙去找小嘉。我们想着,这一路走来,她是多么不容易,如今却落到这个结局。我们甚至还想着,怎么骂男人更让小嘉以及大家解恨。
结果,小嘉却一脸淡定地招呼我们,我们心里很不安,说:“小嘉,你想哭就哭吧,不要委屈了自己。”小嘉却浅笑:“我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痛苦呢?当然这不是愉快的事情,可是它都已经发生了。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婚姻是不是完全没有瑕疵的。这是我选的路,可是我却不能保证在走这条路的时候,会不会遇到雨,路会不会变坏。我只是随心罢了。”
“你会原谅他吗?”我们把那些安慰的话吞了下去,充满了好奇。“与其说我原不原谅他,倒不如说,我放不放过自己。事已至此,哀怨只会腐蚀我的生活。天并不会因为他的一次不忠而塌了。如他回头,那我们就继续过下去,如若不回,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甚至更好。”
男人最终选择回归家庭。去小嘉家做客时,看她对他,没有一点异样。有人觉得小嘉是因为不太爱他了,所以才会在这种事情上包容。小嘉迟疑了一下,给了我们一个这样的答案:“我不是不爱他了,只是我更爱我自己。从来都是。我爱我自己,所以当初选择和他在一起,因为我觉得幸福,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可都没有影响我和他在一起的那种舒心的感觉。如今我也是依然爱我自己,所以我不会为此歇斯底里,怨天尤人。那样,我会心疼我自己。”
我们总是容易被奋不顾身的爱情所感动,仿佛越是牺牲自己,越让人动容。可是,很多现实在告诉我们,越是爱得没有自己,爱也更容易夭折。我爱你,但是,我更爱我自己,所以,我们才能更舒服地享受爱情,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