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两个孩子的父亲,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接下来要写的故事主要和我儿子有关,因为他是一个26周+3天的早产儿,我很幸运,也感谢上天给我机会,感谢身边在这件事帮助我的所有人。所以我想把这个故事写下来让更多和我有一样的经历的朋友看到,希望能给更多早产的家庭带来帮助。
产检
2018年1月17号,北京刚刚进入腊月,往年这个时间的天气还可以,而今年却显的更加寒冷一些。爱人已经进入六个月孕期,在怀老二整个怀孕期间我基本没有陪她去做过产检,今天还是她一如既往的骑着电动车赶往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后面我会写成“北医三院”来过北京的人都知道)。
上午十点,我刚刚从客户公司出来,我老婆来电话了,手一滑没有拿住屏幕正面朝下钢化膜摔的粉碎,那头爱人的电话一直没挂,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捂在耳朵上。爱人说让我赶紧来医院,医生说她的宫口已经开了。我是个学生物的,听完这事儿我有点儿不可思议,宫口开那就意味着孩子要出生,这才22周多怎么可能。我驱车从昌平火速赶往北医三院。到了医院我看到爱人坐在椅子上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她觉得有点儿热外没有其他症状,这时候我也放下心。爱人和我说医生让赶紧去急诊科挂号今天就的住院观察。我跑到急诊科挂号然后缴费,本来以为是在病房没想到直接去的是产房,然后就一堆准备事情都做完了总感觉不应该生啊,在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医生喊我,说这种情况很危险,但目前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做环扎手术。环扎就是把已经开口的子宫用人工技术再扎上,这个技术其实比较简单但是对于子宫壁薄的人来说就很难做,有可能会扎到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会扎不上。其实环扎手术最大的风险就是刺激子宫引起宫缩,这个时候没有任何选择只能选择流产或者生(胎龄比较大的才选择生,胎龄太小只能选择流产)。这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决定,任何手术都需要家人或者丈夫签字,我那天犹豫了,开始找几个朋友开始问,这个手术具体该不该做,没有得到有效的结果。虽然我学生物但是对于临床医学我不懂只能再去找朋友问,这样我在外面,爱人在产房里面最后环扎手术错过这周四的时间,医生和我说如果决定做只能等到下周二。而且这几天时间医生说最好不要离开,随叫随到。我在产房外面找了一个凳子半眯了一宿。第二天上海一位朋友打电话过来和我说还是做比较好,于是我和我爱人决定下周二做环扎。爱人还惦记家里的女儿,让我也别那么累她自己应该问题不大,产房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让我回去看看老大,毕竟三岁多一直也没有离开过我们虽然懂事儿很多但还是会想我们。事实证明确实这样,但是她很坚强。后面我会写到她坚强到什么程度。
环扎手术
周末的时间过得很快,我白天去医院看看爱人,晚上带些吃的回来。从17号开始岳父和岳母一直帮忙带着老大,我从内心里感谢两位老人。可能是时间段老大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晚上我陪着她睡觉的时候和我说:“妈妈生病了,爸爸需要去照顾妈妈。”我想应该是外婆和她说的吧,我和女儿说过几天爸爸和妈妈就回家了。其实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想到会在医院住那么久,一直住到腊月三十。
周一,我早上起来先去医院问了医生一下,医生和我说如果决定做环扎手术下午一点后来产房这儿找医生,其实就是在楼道里找看门的阿姨打电话找产房里面的大夫,不知道别的医院是不是也都是这样。我赶紧赶回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把该做的事儿都交给了同事,因为我是自己创业所以很多事情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安排。然后在午饭前赶到了医院,寥寥的吃了一点儿去找医生了。北医三院刘大夫,具体名字也不方便写出来,刘大夫和我谈了很多,把该有的风险都说了,包括我爱人的身体状况,她人很好但是她觉得可能我们太想要这个孩子或许是我并没有表达出当时的真实想法,她有些无奈也有些生气的和我说找我爱人在聊聊。三点钟开始签字,但是还需要主任再谈谈。这时候王大夫找我和我说了一些事情,最后王大夫和我说她们会尽力帮我们。我一直是一个相信医者父母心的心来看每一个大夫,北医三院的大夫真的是完全体会这一点儿,她们所有人的医德真的都很好,后面还会不断有大夫出现,我基本用姓氏来写,真的是非常感谢北医三院对我们帮助过的每个大夫。等我写完我会找一下这些大夫作为感谢也好或者尊重也好,会去再和这些大夫确认的。
爱人电话和我说今天做不了,明天做今晚还回去吧,自己一个人在产房可以的。我其实不知道她在里面是怎么过的,我在门外除了傻等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我答应她了,帮她买了一些想吃的东西晚上回家吃饭陪着女儿睡觉。
周二,早上起来送女儿上幼儿园后直奔医院。虽然这个手术不是很大,但是风险是巨大的,所以我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守在手术室门口,可能有人觉得是担心儿子吧,说实话在我儿子出生之前我们家里人都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一直等着,下午两点爱人被护理医师从产房推出来,直接到了手术室,手术室麻醉单签字永远是少不了的环节,因为老大是剖腹产,麻醉医生问我签过一次还用再说吗?我说不用直接签了。人们都说等车,等人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我觉得在手术室门口才是最慢的,一个小时感觉和过半天一样。慢慢的等待,手术室门口等了大概两小时左右,门打开喊我呢,医生说手术效果很好,需要看看有没有宫缩等变化,先去病房吧。带着在手术室门口所有的东西去了六楼病房,其实是新生儿病房,在新生儿病房住过的朋友都知道这个是一个噩梦啊。
二十天的病房陪护
由于我们没有在医院预定的时间把饭菜订好我们今晚只能在外面买了,吃完晚饭我发现医院有新的一项服务了,可以租床。就是那种很简易的折叠床,已经很幸福了,能有床睡。然而这晚我又错过了,因为来得晚没预定到,好吧那就椅子吧。肯定有人会惊讶为什么不挤挤在医院的病床上睡,我是学生物的这个基本医学知识我还是懂得,消过毒的,本身爱人也是从无菌的手术室出来,我尽量避免穿着衣服和她一起挤,在凳子上凑合一宿也没什么关系。爱人从手术室一出来本来也就打着点滴,我也不能太踏实的睡,一直需要看着别滴完没发现。
该值班医生交班查房了,医生告诉我去买便盆吧,你爱人从现在起不能下床了,直到孩子生都要卧床不能起来,那就是意味着我爱人要在床上需要躺将近四个月。爱人开玩笑说就当她瘫了四个月,让我来照顾她。我说没事儿四个月没多久撑撑就过来了,过几天回家也还好点儿。赶紧去买了所有该买的东西,之后又去备了一点儿吃的开始不眠的一宿,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今晚睡的挺好。北医三院产科一般都是三张床,今晚其他两个床还没有安排人住进来,据说是去生了可能后半夜或者第二天早上回来。
一晚的时间过的还算快,爱人情况稳定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胎心监护孩子的状态也很好。头一天晚上爱人因为有麻醉没吃什么东西,刚刚早上五点钟我还是决定出医院外面买早点。北京这个城市从来都有你起的更早的人,医院对面的一家早点摊已经开门了,而且包子、豆浆、豆腐脑等已经可以打包带走了,只有混沌现煮需要等。这么寒冷的早晨能吃上一晚热气腾腾的混沌多么幸福,而幸福的背后是更多打拼在北京的北漂叔叔阿姨。
吃完早饭我准备去打点水给爱人擦擦脸,这时病房里的邻居也不断住了进来,当她看到水的时候说想方便一下,可是医生已经嘱咐过不能下地了,只好在床上方便了。对于我们的情况医生还是比较关心的,以防出现不测。但是整体还都是好的。
周末很快就到了,爱人的身体整体都不错。现在只有在床上静养。我们开始计划什么时候能出院,而医生回应说至少需要两周的时间在做一次检查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我们只好也就踏实的住了下来。这几天还算适应医院的状态,但是想到至少要两周之后才能出院我们就心情不是很佳。在产科的病房里白天还好,到了夜里只要是有生孩子陪床经历的朋友就会有体会,在夜里整个病房都充满了婴儿的哭声。因为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而且我爱人的整体状态都很正常,所以我们基本处于比较放心的休息状态,这几天还算好。我也在周末回一趟家,看看老大,陪老大待一会儿。回家后老大还是开心的喊着爸爸,我陪女儿一起做游戏一起吃晚饭。看着时间要到晚上8点了我想要去医院了,可是女儿还是不愿意我离开,我和女儿说:“爸爸得去医院照顾妈妈”,女儿这时候很不情愿的和我说:“好吧,妈妈生病了。爸爸需要照顾去医院照顾妈妈。”眼里含着泪花缺没有流出来。虽然和外公外婆在一起很自由很开心但是父母在孩子身边的安全感是任何人不可替代的。没有父母在身边的感觉我自己深有体会,我六岁那年父母也是把我送到了外婆家,直到我小学四年级才回到父母身边,那时候父母在下花园工作他们带着我的话可能更不方便照顾我只能把我留在外婆家。那几年每当放假后回外婆那儿的时候,都会在提前一天走,因为我都会在一个没人的屋子里哭上半天或者一天,这一天我基本不吃东西,然后自己就慢慢好了,然后继续去上学。所有后来父母离开下花园再后来回到北京的时候(前面忘记介绍了,我奶奶是个老北京人。而是爷爷是河北人)我坚决要求父母带着妹妹,不要把她留给任何人,那时候我已经高中了父母也愿意听取我的意见了。所以妹妹知道高中前都在父母身边。说远了,我女儿一直都是我们带在身边所以几天没见过我们有这样的感受也很正常。听到女儿的话我又欣慰又难受。一个三岁半的小孩子能说这样的话真的让大人欣慰儿什么时候能回家确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只能和女儿说过几天爸爸和妈妈就回来了。就这样我离开家去医院和爱人说了女儿在家事情,爱人没有多说话我知道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在医院的第一个周末我们就这样过去了。
每周一都是医院住院部比较忙的时候,医生交班儿新的情况记录。这周一个新的胖胖的女大夫还有一个男大夫是这一层产科管床大夫。开始见到这个男大夫比较差异,产科男医生几乎是没有的,他也是我在北医三院见到的第一个产科男大夫。经过他们一系列的的询问和检查感觉爱人的情况还是很稳定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整体还需要再观察,还说需要在做一些后续检查。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可以回家卧床静养知道孩子出生。这时我们感到比较欣慰,这些天的受苦终于能看到希望了。
这周时间过的不快也不慢,正常一些常规检查,我又去准备一些日常用品。在医院的饭菜我觉得还算是健康,少油,少盐。我们在医院正常的三餐正常,比在家里的生活正常了很多。爱人不能下床每天的起居都交给了我。
起初几天还好,吃喝拉撒都算正常,三四天时间过去之后问题出现了,爱人不能运动,只能是我帮她做简单的按摩,腿部拉伸,防止肌肉萎缩。胃动力也在缓慢下降,肠蠕动也降低了,出现排便困难,食欲不好。但是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不能不吃高蛋白的。然后我就赶紧找医生帮忙,医生给开了乳果糖,这个东西还真好使,很快就解决了问题。也能给她添加更高蛋白的食物。我和爱人开玩笑说:“你现在在床上不能下地,我管你吃喝拉撒,还给你每天擦洗,我要是哪天瘫床上不能管我吗?”老婆很豪气的和我说:“保证不让你拉裤子里。”我觉得这次也算我们有一段共同的困苦经历。对感情的一个考验。我们年轻的夫妻如果感情还是不够牢固,不一定要经历我们的事情,身体可以的话你们一起去一趟雪山或者进一趟沙漠,真的对我们以后的生活情感是个好的经历和巩固。
基本起床的问题解决了,我们在考虑出院了。实在是受不了啦,不是觉得医院不行,而是当你住在一个每天夜里都是婴儿的哭泣还是有很多母亲只为自己而无视孩子的问题时会坚持不下去的,我们在的房间经历过这样一位母亲,这位母亲大概30岁左右,似乎是二胎,但是这位母亲给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孩子刚出生胃小吃奶瓶率高很正常,而这位母亲觉得孩子吃奶很烦,一宿吃好多次打扰她休息,让护士帮她给孩子加配方奶,而她却完全不懂初乳对孩子有多大的益处。没几天她出院了,后来没有见到她,希望不会患有产后抑郁症。也希望所有的妈妈们能尽心的哺育孩子,当然我相信我们很多的妈妈们都是非常尽心,付出自己全部的母爱。
我们在产科病房真的是住不下去了,一个是因为夜里是在休息不好,二是因为我们也看了很多事情心里过不去,二是因为一直惦记家里的女儿,所以我们决定和医生商量回家静养。
管床医生基本一周一换,周一基本是大交班的时候,新来的大夫过来巡房我们就和大夫交流了回家静养的事儿,医生也是理解我们的处境,和我们说需要找一下主任看看能不能回家,如果科室主任同意那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下午管床医生来了,和我们说需要做一些检查没问题也就可以。第一个做超声心动,这是每一位孕妈妈都要做的,我们还没有做这个检查,北医三院早在2014年是没有这个项目的,现在也有了。我们就按医院安排在三院做了。但是三院给出的结果是没有看清楚,需要去专业的地方检查,超声心动如果不过回去也没有意义。于是我开始找朋友联系安贞医院看看能不能在今天安排,因为太仓促所以只能安排在这个周的周三,没有办法只能等了。在医院的日子又是一天。
周三,一大早起来联系120(因为爱人没法下床行走,只能找救护车过去),去租了轮椅,第一次坐到有警灯一类的车这个感觉确实不是很好。北医三院离安贞医院的距离4.7,但是这段路在工作日的时候都是很堵很堵的,而今天坐在120上感觉还是比较畅通的,20分钟就赶到了,所以我和爱人都感觉今天检查也会没有很好,结果确实是好的,但是过程确实很漫长,因为也是临时安排,我们排到了最后一个。9:00到这儿结果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轮到。结果做完了,专家给出的结果是没有问题的。心脏是分两出两回,形成回路(可能这个说的有些多余)三院的经验还是不足看不清楚我家孩子的回路,安贞医院最后给出的结果是两出一回加肝静脉回路,只要是在大静脉回就没有问题的,如果是在小一些静脉回心脏那确实是有畸形了,而目前不算我们也就踏实了。拿到了结果我们我们继续叫120赶回了三院,下午还有其他检查。中午回到医院草草的吃了点儿东西等待下午检查的安排。下午做重要的一项检查就是B超,这也是决定我们是否能回家的一项重要结果,下午三点结果发现不行说是爱人的子宫口继续在开,没有缘故的在环扎后又开了一指,这就意味的之前的所有保护工作全白做了,又回到了解放前。一通检查结束后我们回到了病房,陆续有出院有住院的来来回回我们看着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现在也只能等待医生接下来的安排了。晚上换班医生过来找我们说现在他们没有办法决定需要向主任汇报完之后在决定怎么做,我们也只好等着。第二天上午医生查房时候过来找我们了,按目前情况不能出院,只能在医院住着,再看看情况如果可以再做一次环扎,但是大概要安排在周四也就是2月8号。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我们要求能不能换个可以晚上能休息的屋子,医生答应来协调但肯定不是现在,要等两天,这一等就是等到下周三。
第二次环扎手术
三周没有下地每天我只能帮爱人擦洗一次,帮她除一下身上的汗。其他的都一如既往还是不能下地,对于长时间不能行走的人来说肌肉无力甚至萎缩是特别正常的一件事,每天我只能帮她按摩还是就是自己通过伸腿来增加一些力量。女儿一直外公外婆在家,二十多天了现在每天我还需要回家一趟,自己每天家里都惦记我们回家,在幼儿园和老师聊天偶尔还抹眼泪,这次算是离开我们最久的一次以往都是一天或是两天。每天回家也还有个原因医院太热出汗比较多需要回去洗澡换衣服,我尽量在两天换洗一次。在等待医生协调床位的时间不算长四五天过完周三(2月7号)说给我们安排到四楼的养胎病房,初到病房感觉还可以大家都是安胎的生活规律,没有夜里孩子的哭闹这次能睡个踏实觉了。搬到楼下的下午公司的合伙人打电话和我说得公司的搬家,明天需要回趟公司搬东西,刚刚挂了电话医生过来了说安排明天第二次环扎手术,具体时间需要待定,应该是在下午的时候,这样我就有时间安排回公司打包了,以防万一我给妹妹打了电话让她明早来趟医院。
我和爱人吃完早餐,把东西收拾好在病房查房的前我离开医院打车回公司,到了公司同事们已经干的差不多了,我和他们一起收尾一些然后搬到车上赶往新的地方,这一忙乎就是一上午也没顾上留意时间,12:30左右接到爱人的电话说医生要安排手术让我赶紧回来。这个时候我正和同事在赶往新的地址的路上,没有办法中途下车和他们说了抱歉(搬家真的很辛苦,搬完还得收拾真的很幸苦他们,对他们感激真的很难用言语表达)我直接打车到了北医三院。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发现病房没人东西也没了,同屋的说已经推走了,我赶忙下三楼,结果发现只有妹妹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我赶紧问她:“没签字就进去做手术了吗?进去多久了?”“刚进去,嫂子自己签的字”妹妹答道。我也没再多问什么,也让自己先安静一下。我们在外面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产科副主任出来了找我,和我说这次手术还算好好,就是因为子宫壁已经到了特别薄的程度,而且已经到了下位,现在不敢保证什么时候会破水,如果一旦破水了就要选择生了。但是这个月龄的孩子有很多不确定性。也只能接受目前的事实安排回病房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