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劫

铃铛劫

“阿宣,醒醒。”被唤作景宣的男子,此刻眉头紧皱,像是着了梦魇一般,季澄拼命的摇晃他,好一会儿,景宣才微微睁开双眼,缓缓坐了起来,以手撑头,蹙着眉,

季澄见此叹道:“又梦见她了?”景宣并未作答,半晌才道:“我已经许久不曾梦见她。”微微抬起左手,抚着额只是不住的叹息。只见季澄拨弄了一下炉里的炭火,看似漫不经心道:“6日之后,便是你和瑾玥的婚礼,忘了她吧,”景宣的脸上跃过一丝哀伤,顷刻间又散去,一旁的季澄并未觉察道。

炉上的茶水渐渐开始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季澄将煮沸的茶水缓缓倒入一只精致的碧玉杯中,一股茶香悠悠散开,景宣的的记忆又被拉回到6年前。

“阿宣,我把这罐新雪埋到梅花树下,来年春天把它挖出来,咱们也仿古人,建个诗社,烹雪煮茶,你看可好?”眼前的少女笑颜清丽,满目的笑容似要溢出暖阳。

一旁的景宣默默笑着不语,拉过她的双手包在自己的掌心里,少女的手纤细又寒凉,景宣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责怪道:“怎得如此冰冷,莫不是你玩雪,小心着凉。”“哎呀,知道了,少女俏皮的吐舌,不知怎地,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少女恍如影子般微微轻晃,很快便消失了,“和铃,”景宣不禁口中喃喃自语,“六年了,”

环顾四周,只有季澄一人围坐在炉边喝茶,窗外的雪似乎下的更大了些,屋内却只听见炉子里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一切显的那么的不真实,景宣长久的沉默着。

“宣哥哥,你怎样了,”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即便看见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探头进来,婢女取过她的斗篷,摘下斗篷。便看见一张艳丽的脸,鬓发上插着几枝上好的碧玉簪子,显得娇俏动人,但面容带着些许忧虑。

旁边的季澄失笑道:“你看看,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急不可耐啦,未来的世子妃。”季澄在世子妃3个字上特意加重了音调,搞得瑾玥又羞又躁。景宣见此咳嗽了几声,季澄见好就收,不再吱声。“你怎么来了,”景宣淡漠道。“听父亲说,宣哥哥近日着了风寒,所以我才来的,“啊,多谢瑾大人费心了,我没什么事,你可以早些回去了”景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

待瑾玥一走,景宣不禁嗤笑嘲讽道:“瑾仲阁,这老家伙看来费了不少心!”季澄默默端起杯子不由得忧虑道:“现在朝中的局势真是越来越难测了。阿宣,你要当心。”瑾玥怒气冲冲的走着,身后的小婢女唯唯诺诺的拿着她的斗篷,转过一个回廊,瑾玥艳丽的嘴唇却微微勾起一丝冷笑,心里轻哼:“不管怎样,我都将是景宣的世子妃,和铃,我终究是赢了你。”

6日后,雪停初霁,只是道路两旁犹有残雪,景王府里却热闹非凡,仆役们将大红的绸缎挽成一朵朵火红的花,悬挂在各处的房檐上,景宣还没有换上婚礼的礼服,只着一件青色的袍子呆呆立在庭院中,冷冷望着这满园的婚礼装饰,那耀眼的喜字,却宛若一把烈火突地在景宣的眼前撕开一道昔日的伤疤。

“阿宣,放手,放手吧。”少女的额角已经微微渗出血迹,景宣的手却死死的抓着,大声吼着:“我绝对不会放手的。”不曾想,少女拼劲最后一丝气力,拔下发鬓上的簪子狠命的戳向他的手背,只一瞬间,少女随着燃烧的火焰一起跌落山崖,记忆戛然而止。

站立在院中的景宣身形微微有些颤抖,他定了定神,袖间的手紧紧拳住,手背上依稀可见一道伤疤,只是淡了许多。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里面是一只小巧碧玉铃铛,自从和铃跌落山崖的那天,这只铃铛就再也发不出声响,连同自己的心一般永远失去了音色。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景宣猛然转头,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一群着杏色服饰,手捧喜果的婢女从廊前走过,景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碧玉铃铛收起,小心放入怀中。

其中一个手捧喜果的婢女,微抬头悄悄瞥了一眼庭中的男子,她额前的碎发似乎遮去了半边的脸颊,看不清她的容颜,只隐隐感到藏在碎发下的眼睛有些闪烁不定,“喂,你就不能小心点,你看你的喜果都要掉了,带头的婢女小声呵斥道。“是,”婢女只略略低头迅速答道,立即扶正喜果,小跑着跟上队伍,发尾的铃铛漾开阵阵清脆的铃音,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嘿,你傻站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换衣服,可别误了吉时”,季澄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景宣散漫道:“有什么要紧的。”“嗨,瑾家嫁女儿能不急吗?快别在这杵着了,小心瑾仲阁参你一本。”季澄摸摸下巴嬉笑道。

换上喜服的景宣,将那只锦囊细致的放到贴身的单衣里,突然一阵梆梆的敲门声,伴有一男子低沉的声音:“六弟婚礼,四哥可是给你送礼来了。”随即门呀的一声被推开,着玄青色袍子的男子斜靠着檀木门边,嘴角牵着一抹讽刺的笑,只见他的左手执着一个朱色镂花的盒子,初冬的阳光洒在他的发上,却增添了一抹阴冷的感觉,

“呵,原来是四哥,”景宣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撩开喜袍,施施然坐下道:“不知四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景卿见他如此,未多说,缓步上前,将镂花的盒子掷到桌前,挑了挑眉道:“怎么,不打开来看看。”“四哥送的,自然都是好的。”景宣淡淡道,眼睛却没看盒子一眼,半晌复又道:“时辰不早了,我就不陪四哥了。”说罢起身出去,景卿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狠狠道:“待会,四哥还要送你一份大礼,不知你可否喜欢。”拿起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玛瑙刻的铃铛,殷红如血。

前厅很快热闹起来,看到景宣的季澄惊呼:“阿宣,你穿上这喜服,可真是俊啊,只可惜,没我俊。”景宣斜睨了他一眼,摇摇头随即笑出声来,

此时,门口的鞭炮劈啪作响,瑾玥在喜娘的牵引下,小步走着,玫红的喜裙,胭脂色的盖头,即使未曾看见掩在盖头下的面容,也已经让人浮想联翩,瑾玥的确是个美人,盖头下的瑾玥,轻轻咬着饱满的嘴唇,扶着喜娘的手,微微泛起了细密的汗,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此时,捧喜果的婢子静静的站在新郎与新娘的旁边,垂着头。景宣款步走上前去,正要接过瑾玥的手,身旁的喜娘忽然变了脸色,袖中现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景宣,景宣惊诧之际侧身偏过,匕首只略微将其袖子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刹那间众宾客乱做一团,瑾玥吓的瘫倒在地上,桃花妆也失了色,另一边的季澄拔出配剑,赶过来帮忙时,捧喜果的其中一个婢女,如方才的喜娘一般拔出匕首眼看就要刺中景宣,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婢女冲上前来替景宣挡住了这一刀,被刺在左臂,恍惚之间恰似听到涔涔的铃音,下一刻,她便倒在了景宣的怀里,景宣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心像是漏了一节般,嘴唇颤抖,失声道:“和铃。”

由于匕首被淬了毒,怀中的少女很快便失去了意识,模糊中一直听到和铃这个名字,这,是谁的名字,是谁,谁呢?少女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渐渐睁开双眼,眼前的视线由模糊到清晰,面前的男子神情紧张,他大红色的喜服并未脱下,左臂的袖子上有着长长的一道口子,里头的白色单衣露了出来,青色的发丝稍许有些凌乱,但这并没有影响到他好看的容颜,但他的眼中有一抹深深的哀伤,

难道,他就是景宣?见到女子醒来后,景宣的眼中闪过一丝的惊喜,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拂开女子脸颊上的碎发,停留在她的额际,那里有一道细微的疤痕,景宣见此,本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如石块般堵在心头,只心疼道:“和铃,我是景宣啊。”躺在床上的女子目光并无神采,缓缓摇了摇头。景宣神情有些慌乱愕然,忙差人将候在外间的大夫,请了进来。

大夫仔细瞧了瞧女子的伤情,片刻转头对着景宣道:“景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随即与景宣来到外间,“符大夫,她到底怎么了。”景宣担心道,世子,不必过于担心,这位姑娘手臂上的伤势由于治疗及时,倒是没什么,修养几日便会痊愈,只是,”符大夫顿了顿复又道:“这位姑娘早年应该受过一些很重的伤,由此导致失忆。”

“符大夫,那要怎样治疗才行呢?”景宣不无着急道,“这,这,符大夫面露难色,迟疑道:“恕属下无能,这早年的伤引发的病症,恐怕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痊愈的。”景宣微叹口气道:“我知道了。”

此刻季澄跑了进来,环顾了一下周围,附耳小声道:“阿宣,那两个女刺客都是瑾府带过来的,况且你今日大婚,瑾仲阁也没前来,这太奇怪了,你看......”景宣负手道:“他们现在都在前厅吗?”

景宣换了一身雪青色的袍子,下摆处绣有几枝翠竹,换了束发的簪子,仅仅用一条霜色的带子将发挽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丰姿甚都,来到前厅,略扫了一眼,瑾玥早已经换了一身榴花的衣裙,拿着一方手帕抹着眼泪,让人不甚哀怜,瑾仲阁也来了,他体态臃肿,那一身银灰色的袍子似要被他撑破,只见他用手不停的拍着瑾玥的背,哄道:“哎呦,小祖宗,快别哭了,爹爹的头都要炸了。”另一边的瑾夫人倒是悠悠的饮着茶,她的衣裳颜色倒是比瑾玥的还要娇嫩,她慢悠悠的道:“玥儿,听你爹的话,别哭了,又没出什么大事。”

不听还好,一听到她讥讽的嗓音,瑾玥立马跳脱起来,指着她道:“好哇,你巴不得我出事,爹爹,你看呀,后娘的嘴脸露出来了。”随即又大哭起来。

看到他们一家的情形,景宣不由得故意咳嗽了几声,瑾玥看到站在门口的景宣,随即又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莲步轻移,走到他跟前小声抽噎道:“宣哥哥,玥儿今天吓死了。”

景宣未曾看向她,越过她径直走到瑾仲阁的面前,面容虽笑着但眼底完全不见笑意,徐徐说:“岳父大人怎得现在才来,错过了刚才的一方戏,真是可惜了。”说罢转身坐到主位上,“这,这话怎讲?”瑾仲阁虚声道,景宣两手双击,府中的侍从护卫立即将刚才的2个女刺客带了上来,瑾仲阁不解其意,木然的看着景宣,景宣复道:“岳父大人,现在难道还不清楚吗?这两个人是你府上的吧?”

瑾仲阁慌忙道:“世子,这却是我府上的人不错,但也未必就能认定就是我指使的,要行刺于你啊。”“呵,岳父大人,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地这么快就想脱罪啊?”景宣冷冷的回应道。此时的瑾仲阁不禁掩袖擦汗,急切的说:“世子啊,你一定要明察啊,我瑾仲阁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世子您啊,何况我女儿都嫁给你了”

景宣见他啰啰嗦嗦说了许多,实在有些不耐烦,况且又担心和铃的伤势,悠悠道:“今日从你府上来的随从婢女,还请岳父大人都带走,至于这两个女刺客,景宣故意顿了顿说,仗毙。说罢拂袖而走。厅堂内只剩瑾家3人,瑾玥的脸色泛出惨白,瑾仲阁则长吁了一口气,脸色却顿时沉了下来,瑾夫人的茶水则堵在口中迟迟难以下咽。

刚刚走到一个回廊,季澄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笃定这不是瑾家干的?”“瑾仲阁还不至于蠢到如此地步,用自己府内的人来行刺我,这不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景宣负手道,“那你怎么不留个活口啊,至少还能套出话来。”季澄不满道,“根据她们的手法来看,这两人是死士,之所以还没死是因为想栽赃给瑾仲阁,真是一石二鸟啊。”景宣的脸上露出清厉的神色,季澄也未在多嘴。

自从那日行刺后已经十日有余,景宣将和铃安置在别院中,院子中的梅花开的正艳,天空中渐渐落下些许的雪花,周遭静悄悄的,景宣不禁放缓了脚步,发现和铃一个人孤寂的坐在台阶上,以手撑额望着天空,似乎有些出神,有细微的雪瓣落在她的发髻上。

景宣走到她跟前将身上的大氅脱下,弯下腰来将其披到她的身上,伸出手轻轻的拂掉她鬓发上的雪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面前的女子微微抬起双眸,淡淡的摇了摇头,只听景宣轻轻道:“近日,可好些了,若是觉得乏闷,过几日,我便带你出去逛逛可好?”似乎是带着一丝讨好的气味,女子默默点了点头,并未说话,不多时,景宣就走开了,望着他的背影,女子疑惑的想,这,难道就是要我杀的人?

天气似乎越来越冷了,但这座别院的内厅却异常的温暖,景宣命人给这里送来了许多的冬日用具,上好的木炭在暖炉里微微作响,屋内并没有用熏炉,只在各处摆了一些水果,景宣知道,和铃并不喜爱熏炉的气息,寒冬腊月的从各地的进贡的商船上,特地订购了一批果子,足可见他的用心。

但景宣只是偶尔过来瞧一下她,每次也并不多话,莫名地,她竟生出一丝想念之情,就连她自己也感觉奇怪,下雪的日子,她让婢女将窗子撑起,喜欢趴在案几前望着窗外的雪微微有些出神,自从那日手臂上的伤好后,她就再也不在发梢系那只碧玉的铃铛,似乎有些讨厌。

见她呆坐在案几边,有几名小丫鬟偷偷说话,只听其中一个婢女道:“你们知道吗?她就是那日救了世子的婢女,运气多好,翻身做主子啦,哎,那日我要是也在现场多好。”“哎呀,得了吧你,就你那模样,救了世子顶多被赏几两银子,哪能有这待遇。”另一名婢女嘲笑道,“我看她的长相也就一般,比不上现在世子妃的一半,天天呆呆的,是不是这里有毛病啊?说罢还指了指脑袋,其余几名婢女听后嘻嘻笑道。

这些话传到女子的耳朵里,但她也不在乎,只是越发的想,这个和铃究竟是什么人,景世子为何这么的喜欢她,她瞥了眼镜中自己的脸,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只是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经得住看,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这张和她相像的面容吗?每每想起和铃的名字,脑海中就只闪过一片火海,头脑隐隐作痛。

这时,窗子边飞进一只雪白的鸽子,她小心翼翼的将她捧起,鸽子的右脚绑着一束小小的纸条,取下,拆开,上面赫然几个字,酉时,故地。她松开鸽子,鸽子便扑棱棱的飞走了。她叹了口气,随即将纸条放到烛火面前烧掉。

夜幕很快拉开,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门口的两只灯笼还悠悠发着光,守夜的婢女不住的打着哈切,竟然睡着了。只见一名身披黑色斗笠的女子步履匆匆,脚步轻盈,她足尖轻轻一点便跃上屋顶,快步走着,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城外凉亭,有一名披着狐裘的男子似乎在等谁,很快便听闻一女声:“四爷。”

该女子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将廊上的灯笼点着,将帽子缓缓摘下,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容,被称作四爷的男子转过头阴沉道:“还是没有机会吗?”女子迟疑着。“罢了,本王当初说过,给你半年的时间,毕竟,他不是轻易就被蛊惑的人。”顿了一下,又怀疑的道:“你不会对他产生情愫了吧?

“没有,女子简单的回答,声音带着一丝清冷,那就好,别忘了,你的命是本王救的,现在是你效力的时候。”说罢既要拂袖而走,“四爷,女子的声音从后传来,男子怒气冲冲转过头道,还有什么事?”“嗯,没有。”女子将心中的话又再次咽了回去,其实她只是想问,自己是谁,六年前跌落山崖被四王爷侥幸救起,他将自己培养成最好的刺客,却一次也没有让她做过任务,她没有之前的记忆,但四爷从来也没有告诉过她是谁,只说她是个孤女,练习刀剑的日子十分的痛苦,稍有不顺就会被顶级的女剑客责罚,在四王府六年的日子有如地域般折磨,没有亲人没有关心,如今却要去杀一个素昧谋面的人,可是,为什么想起他,心底都是那么温柔呢?女子呆呆立在凉亭中,心里的某个深处在一点点的融化。

天刚刚破晓,天边还悬着几颗星子,已经回到景王府的她却一点也睡不着,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带着一些骂声,“我倒要看看这里住着什么女人,将世子的心都勾去了,”紧接着啪的一声,卧房的门被粗暴的打开,她淡漠的起身,来着不善,她多半猜到了。

此人正是瑾玥,只见她俏丽的面容带着怒气,正要开骂,瞥见她的脸,突然大惊失色,面容竟然有些扭曲,她的双手有些颤抖,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字:“和,和铃,你不是死了吗?怎,怎么会在这里?”多亏有几个婢女扶着她,否则她险些栽倒在地上,现下她的双脚发软,似乎连说话的气力也没有了,但对面的女子似乎面容平静,丝毫未受一丝影响。

突然,又一阵脚步声,景宣出现了,看到瑾玥在这里大闹,他微微皱起眉头,缓缓道:“瑾玥,你六年前就该知道了,我给你的只能是世子妃这个称号,别的什么都不会有。”瑾玥已经被惊的说不出来话了,由听闻他这样讲,心里一片寒凉,不由得哭出声来跑了出去。景宣并未看自己一眼,这让她不禁有一丝的失落,垂下眼眸,哀伤从她心里划过,连她自己也惊讶了一番。

傍晚十分,有婢女轻敲门扉,柔声道:“和铃姑娘,世子邀您去花园,请您梳洗一下。”听闻和铃两个字她突然有些生气,她不喜欢这个名字,虽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和铃,可她知道自己不是,只微微应答:“知道了”,看着铜镜里的那张脸,面色竟然有些凄然,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只簪了一枝海棠花的簪子,换了一席青釉色的裙子,外面罩着一件兔毛的披风,并未让婢女陪同,而是一个人走了出去。

来到花园,却并未见着一个人,抬头却突然看见满空的花灯,看见它们缓缓飘向夜空中,心中不由赞叹,她并未发觉,景宣就站在不远处,他着一苏木色的袍子,并未披着斗篷,

望着她,眼底却满含笑意,须臾景宣走到她身后道:“可喜欢?”她扭头瞥见他,心想怪不得这几日都不见他,原来是做这个去了,霎时间手紧张的不知道放到哪里,为甚么每次看到他都会有种莫名的紧张呢?不禁懊恼,下意识的捶着自己的脑袋,景宣止住了笑,正色望着她,执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道:“你可知,这6年来我是怎样度过的。”

顺势将她拥在了怀中,她微微愣了一下,却不曾动,只静静由他抱着,他的身上隐隐的有一股幽幽的梅香。

“和铃,我很想你。”听闻此,她不由得一惊,眼角不知怎的有泪水溢出,她知道她并不是和铃,但却这样贪图他的爱,良久,她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景宣捧住她的脸颊,此时她的脸已经像是火烧一般,他的唇那么的凉薄,可是却又那么的温暖,见她并未拒绝,景宣不禁一点点探入,轻轻吻着她的唇,她的唇红的像花瓣一样,到后来,她也开始慢慢回应他,一点一点,有泪落下,顺着两人的唇滴落,漫天的花灯漂浮在夜空中,映衬着如玉的这对碧人。

回到暖阁,他撩开苏木色的衣袍,坐下,她倒一杯水递与他,却害羞的不敢看他,不由得抿了抿嘴唇,却突然想起刚刚两人接吻的场景,脸上不禁晕开了一抹胭脂色的云,她偷偷的瞧着他,修长如玉的双手,挺直的鼻梁,薄凉的嘴唇,深邃的眼睛,天啊,心突然跳的好快。

见身旁的女子这样,景宣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头笑意盎然:“怎么了?”“没,没什么,女子停了一下,突然望着他,轻启朱唇:“阿宣,”听闻此,他一时怔住了,眼底不禁泛起了一丝涟漪,景宣突然抓住她的手道:“和铃,你记得了?”女子疑惑的望着他,不明所以,景宣有点失落,但却轻轻执了她的双手道:“没关系,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不知为何,她的眼前断断续续出现了一些场景与声音,有少女在草地上跳着笑着喊着:“阿宣,你快过来啊,这边有好多银铃花啊?”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那些场景如同记忆的碎片一样不停的在眼前闪过,她挣脱开他的手,捂着脑袋拼命叫着:“好疼好疼。”

翌日清晨,她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景宣趴在床边睡着了,第一次看到他的睡相,他的睫毛好长,像是蝴蝶的翅膀,微微的有些颤动,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微笑。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已经初春,一个人在时,总是能收到飞鸽的信件,那些纸条上无一例外的只写了一个字,杀。她的心瞬时沉了下来。知道自己迟早都要面对,自己的命是四爷救的,就是拿这条命去抵也不为过,可是,我杀不了他了,她轻轻在心底默念着,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打湿了字条,墨迹混着泪水渐渐晕开,模糊一片。

“怎么了,这几日,你怎么忧心忡忡的?”景宣关切的询问,嗯,没什么,慌忙掩饰自己的慌乱,阿宣,你能把的那本册子拿来吗?“趁着景宣出去的片刻,她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掏出一包东西,打开,双手颤抖着将其倒入一个茶杯,沏上茶水,药粉瞬时化开,她面色平静,对着景宣道:“阿宣,我刚泡的茶,你喝一口,随即将其递了过去,景宣抿了一口茶水:“今天带你出去踏青可好?”她笑着未作回答,只点点头算是应承了,随即将她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微凉,景宣着月白的衫子,白玉的簪子束发,执一把扇子,宛如仙人姿态,和铃一身竹月色的长裙,半挽着头发只是在发尾将那小小的碧玉铃铛又缀了上去,走路便发出一阵脆脆的铃音,和铃一路上都在笑着,突然有一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六年前一样,只不过有一种异样的不祥之感渐渐浮在景宣的心头,忽听到铃铛发出重重的低音,面前的人如脆薄的纸张景缓缓倒地,景宣甚至来不及惊呼,扶起她,却见她的嘴角抑制不住的鲜血,她强忍着痛,伸出手触着他的脸,悲伤的说:“又要让你孤单一人了,对不起。”

终究没能向他亲口说出真相。那么爱他,不愿意让他再受伤害。景宣的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月白的袍子上沾满了她的血,宛若暮春时节妖艳的桃花,拼了命的摇着头,已经不能再言语。

桃花落尽,明年还能再开,可和铃终究是没有救回来,符大夫说她服了剧毒毒,这世上亦无可解之方。自她死后,景宣彻底的垮了,每日只是攥着那枚碧玉铃铛,看啊看啊,大家都说世子疯了,只有季澄知道他没疯,只是太想念和铃了。

四王爷站在桃花树下,只微微叹了口气道:“铃音成劫,可惜,你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远处似又传来涔涔的铃声,似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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