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哺芮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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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里静悄悄的，连翻书的声音都清晰可辨。我看着眼前的书本，思绪却不自觉地飘到了千里之外。
刚刚在热闹的夜市给爸爸打了一个电话。忙碌了一天的他好不容易歇下来，一如既往地，伴着一盅酒，静静地看武林风(河南卫视的一档拳击比赛节目）。
我吐槽说，最近天天忙着考试都没空给家里打电话了，一切都挺好的吧？
我们最近演讲比赛自己连稿子都没背下来，结果只得了个及格分。
哎，又快考体育了，看到一切和功夫扇有关的东西都难过到想吐，以后再也不想上体育课......
巴拉巴拉，说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
电话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啰嗦，他说，这个时间，你妈又去跳广场舞了，就剩下我自己了。我想着你不在家了，没法宠你了，就宠着点你妈妈吧。她想去就随她去呗。你自己在外吃饭别省，身体最重要。晚上别总自己一个人出校门，外边不安全。
他说，今天去我以前的小学遇到了我的班主任，还在问我的近况。
他还说，我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然后抱抱他，他一天的辛苦和疲倦就不算什么了。
矫情如他，唠叨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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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这几年，经常给妈妈和奶奶打电话，却唯独很少给爸爸打电话。他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处女座——爱唠叨，神经质又敏感，苛求完美，洁癖......处处中标，有时候，就连我这个摩羯座的前世小情人都受不了。妈妈是金牛座，对他的无理取闹和撒泼耍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土象星座的三口之家还是很难得的吧。
记忆中，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小时候无论考试结果好坏，结果都逃不开他的一顿漂漂拳。
成绩好了，他告诉我不准骄傲；成绩不好就直接骂的狗血喷头。完全没有一丝缓冲的余地，极端而决绝。现在想想，或许我血液中流淌着的一部分性格同他是一样的：面对很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抉择，我会选择做果断彻底地了断；而需要尽快做决定的时候，我却要纠结到大脑爆炸。主观意识和自我意识异常强烈，却又时常不那么自信，所以过分强调存在感。刷朋友圈刷微博刷一切看似能证明存在感的社交网络，依赖着虚幻的世界。
前阵子手机坏了没法开机，好像就在那么一瞬间，就和全世界失去了联系。我着急发蒙，在社交网站能联系到的人中求问号码，一些朋友很快就给了回复，而另外一些却就此消失了踪迹。联系人列表里有多少人是萍水相逢，最后却浮萍一道，各自安好的，有多少是无事闲聊，有事鸟散的，有多少是与你一同安静地保持沉默的……想来，真正的朋友，也许就那么几个而已。
然而，没想到的是：当我手机坏掉的一刻，当所有的号码全部被清空的那个瞬间，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号码，是爸爸的。无论多久不联系，无论曾以怎样的方式彼此相对，无论以前把话说的多么决，我的大脑还是不由自主想起他的号码。
20多年了，这个号码不曾改变过，它是如此深刻地存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20多年了，只有家，是印在心里无论何时何地都无可取代的存在。
想起一句矫情却又令我十分赞同的话：时间会留下最真的人。没错吧，掐指一算，20几年里，离我的心最近的，竟然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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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处女座独有的过分爱意表述折磨了我20年；他培养了我从小爱吃冰淇淋和甜点的习惯；他在我高中三年每天晚自习下课9点半准时等在校门口，并且怀疑的目光扫视来往看似和我有关的一切男生；他四处炫耀我小学和初中的成绩炫耀到我向他抱怨；他在某个冬天的夜晚喝多了酒后非要骑单车载着我，最终两个人一起摔倒在结冰的路面却笑着打起了滑。
他也曾因为我执意要在假期去做兼职而与我大动干戈，因为怕我太累，因为心疼我，把我当成孩子，一直一直。他只会一直嚷却从不柔声劝慰。
也曾因为寒假我穿梭于姑姑叔叔姥姥舅舅家而与我当街大吵，因为他很想我，想让我多留点时间陪陪他，却只有醉酒后的大喊大骂。
也曾因为我和朋友在外玩通宵结果却丢了钱包而被他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训斥，他还是放心不下，尽管我已经是20几岁的人了。
他口才极好，却从不会对我循循善诱。而是永远一针见血地把我看的透彻并且毫不留情地指出所有的优缺点。出发点好也罢坏也罢，都必然又是新的一轮狂风骤雨。
在他面前，我总是小心翼翼的行事，生怕出一点差池。我尽量表现出对一切淡然，漠不关心。
曾经，好多同学笑着和我开玩笑，你为什么总是不苟言笑的呢?难道和大家一起玩不开心吗？我苦笑着，不是生来静默，不是你们眼里的不合群，而是被束缚惯了，喜怒好像由不得自己而已。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什么时候应该是微笑着的，什么时候应该掉些眼泪。总是一副懒洋洋似笑非笑的面容挂在脸上，说不清楚心里真实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曾经，我尝试着和他卖弄起历史课上学来的新名词：爸爸，你是我的ATM,我是你的资本，以后能给你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说完以后，沉默的他突然笑了，难得的开怀大笑。含糊不清的表情被路灯映出了橘色的光，那一刻，竟然有种很暖的感觉，可我却以为那是错觉。
心里却想着：等以后自己真正有能力赚了钱，或许他就不会总是向我随意大喊大叫了吧。现在想来，少不更事的孩子，心里阴影该是多么大呵，还带着严重的势力和黑暗。不知不觉这种黑暗伴随着我，竟然跌跌撞撞走了那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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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狂风般的高考过去了，席卷了我所有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如我所料地那样，也如许多人曾述说的那样——完败。
5,0,0，黑色的数字小小的，在电脑发出的白光的映衬下异常刺目。我像被针扎了一样动弹不得。而这次，他竟然也沉默了。
终于，预想中的那一幕还是出现了。报志愿的那天，征兆异常。我的情感大于了理智。
我发疯般地咆哮着：20年了，我被压抑的够了，我以后会走的远远的不再回来。 他痛骂我，翅膀硬了，飞吧，能飞多远飞多远。脸上因为情绪激烈而拧起的青筋直到今天都历历在目。通红的双眼仿佛下一刻就能冲出血来。
而那天的我也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一样败下阵，而是同样怒目圆睁，与他狠狠相对。那一刻，也许一辈子只有那么一刻，我看到他眼里涌起的异样，像是无助，又像是哀求，所有的棱角整整齐齐地慢慢收敛，可是那些曾在我眼中刻满刁钻，尖锐而苛刻的刺，却硬生生扎进我的心里，较之我曾经历过的任何一种痛都要痛。
那天我的眼泪泛滥成河，不是委屈，不是伤心，不是怨恨，那个眼神看穿我的心里，把我击倒。分明看到他的眼眶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动，这样的情景我只见过两次：隐约记得第一次是小时候我淘气从石坡上滚落，摔到遍体鳞伤，他一边骂妈妈没看住我一边偷偷抹着眼角，年幼的我还在咯咯笑；还有一次是爷爷去世的那年寒冬，正月十五他带着我去扫墓祭奠，熊熊火光中我看到他满含热泪的双眼，心里倏地一疼。
不曾想过那天脱口而出的话会给本就敏感的他增加多少无形的负担和压力。只记得他那个眼神告诉我，他需要我，他爱我。一直以来用他不太高大的身躯保护着我，却因为靠的太近而伤害到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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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我也时常在思考，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处女座父亲的这份敏感多疑和喜怒无常。又该以怎样的力气去捕捉这份独特而极端却又沉甸甸的父爱。
刀子嘴豆腐心，这句总是被别人用来形容妈妈的话被我用在他身上简直再贴切不过了。是啊，能言善辩的一张嘴却很少去主动承认在乎我，却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在乎我的事。以怎样的方式也好，平静的，激动的，甚至是暴跳如雷的。
他总是叫我“儿子”，也许想让我像一个男孩儿一样挺起胸膛吧，骨子里的自卑千方百计不想传递给我，却不料自己的骨肉难免继承衣钵。多少年来的执拗与倔强，造就了一个极端而决绝的我，从来不肯将就，从来未曾真正妥协。
大一的时候整个宿舍女生都在研究织围巾，对这些“女工刺绣”一向不感冒的我也偷偷学起来，同寝女孩打趣到，呦，你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了？看来是真爱啊，要不怎么连你都织起围巾了，哈哈哈……我应和着姑娘们，笑笑没有多说，满脑子都是他收到围巾时的喜悦心情。
或许是吧，如今有多爱，曾经就有多恨，只是一切明白的太晚而已，或许，也不算晚。他的暴躁和细腻伤害过我，又让我为之动容。要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一直默默无闻为这个家而辛苦打拼的他视而不见？
曾经争吵到最激烈的时候，我偷偷问妈妈，为什么掉了这么多眼泪却依然不离不弃？忍受着暴怒无常的定时炸弹，这种滋味真的好受吗？妈妈很平静，她说，夫妻不就是这样么,总得有一个人愿意包容，如果两个人整天争吵，谁都不愿意妥协，那这个家不就散了么？
听了妈妈的话，我明白有的人一辈子甘愿掉落感情的漩涡里是何等勇敢，原来爱恨也并非那么简单。而今，我的想法是：就算全世界都是你的对立面，我也依然想要陪在你身边，与你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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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他以自己独特的方式爱着我，鞭策着我。还好我明白的不算晚。想起曾经的某个夜晚，发誓要离开他身边，从此不再回去，可是当电话里传来他少有的轻声细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打颤。
那天看到一位老同学发的朋友圈，“没有比回忆往昔的美好更痛苦的事了”。不禁想起以前，好怀念，梦里时常出现从一中到家里的那段路，真想再和你一同走一遍。曾经的路被修整的较之以前更为宽阔平坦，可我却依然忘不掉小路上留下的足迹，和每个晚自习下课的夜晚。
他啊，从不像别人的爸爸那样“大气”——很少过问孩子的学习成绩。而是死死盯着我的学习成绩，每次开家长会事必躬亲，而且会后必会带回记得满满的几张A4纸，把班主任乃至校长的几乎每句话都记下来说给我听：从开场白讲起，再到班主任逐个分析每位同学的优缺点。而我总当成是在听别人的八卦，他却总爱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挂在嘴边。这句曾经听到耳朵都出茧子的话，如今也难以听到了，想起反反复复被我听烂的“唠叨”，似叮咛似嘱托，却让我再没力气拾起，没勇气去面对
那时候每年高考，他都会陪我去各个考场门口感受气氛，年年如此。从反感到接受再到最后我提议去看，几年间不知不觉我似乎长大了，而他也慢慢变老了。两年前，他在大学的校门口与我挥手作别，而今年的高考，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像从前一样去考场感受气氛，只是，想知道，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年少了我，他是不是也会不习惯。
曾经幻想会有个男人，包容我所有的坏脾气，坏习惯，爱我如同爱自己。后来才发现那个人一直在身边，一直没走远。或许他还是不会包容我的坏脾气，有了坏习惯总是第一个让我改正，可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正像一只无形的手，时刻推着我向前走。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不如让我们角色互换吧。也给我一个机会亲自走一遍你的路，学着去做一个父亲，学会坚韧和沉淀，学着去体尝不为人知的人生试炼，学着去包容你的坏脾气，承受你的坏习惯。把我的矫情一丝不剩的都给你，把我的唠叨毫无保留地全奉献。
即使你还是处女座，即使你在外人眼里依旧不那么讨喜，不那么善解人意，可我依然愿意陪在你身边，任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我是哺芮梓~
来无影去无踪的Breeze
讲自己的故事，给善良的人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