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年的时间,现在,梦里的我已经很少再看得见他。
除了记忆,我好像什么都没有。
好像从结婚以后,夜里能梦见老爸的次数就越来越少,搬新家以后,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过。
老人们说,离开的人会经常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生前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放在以前,听到看到类似的话我应该是毛骨悚然,背后冒凉气。可现在我倒希望老爸可以回来,可以让我再经常见到他。
只是,好像搬了新家,老爸找不到回来的路。
也可能是我们已经慢慢不如当初那般撕心裂肺的想念,所以,在天上的老爸不忍再出现,让我们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他已经再也不在的事实。也可能是老爸埋怨了我们,过得这么轻松自在,完全没有往日的悲伤,所以不愿再见我们。
这些,我都只是猜测。
只是,对我那个终日不爱多说话,永远把爱藏在心里的严肃的老爸而言,他一定是希望我们放下对他的种种思念,过好往后的每一天。
生老病死,虽是世间沦为人,必要经历的过程。其中的各别滋味,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深深体会。
就像没有生养过的人不可能体味那种喜悦和辛苦的交杂。
没有老过的人不可能知道身已入土大半,回望曾经,沧海桑田的坦然。
没有被身体里那些该死的祸乱坏因子折磨的死去活来,就不可能顿悟健康的活着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没有亲历过死亡,更不可能明白直面死亡是一场与自己的恐惧相抗衡的多么一件让周遭人同样痛苦不堪的战争。
直到看了于娟生前完成的那本《此生未完成》,我才不止一次的被书中种种描写她对抗癌症的经历深深震撼。与其说,是被她,不如说是被我至亲的老爸。直到那一刻我才边流眼泪边痛悟,当时身为他的至宝,唯一的孩子的我竟未能痛之所痛,是一件多么混蛋且令人懊恼终身的事情。
从得知老爸身体里有个可怕的定时炸弹,我们全家每个人就笼罩在乌云下,从未真正开怀大笑过一次。我保证,全家只包括老爸,妈妈和我。
因为,只有你经历过求天不应,叫地无门的绝望你才能知道人情世故是种多么现实的关系。
记得那年,我还在初中,还是个无所畏惧,只会因为考试成绩不好而害怕的小女孩。那一次,我的英语成绩从九十多分下降到五十多分,老师本对我有极大的希望,觉得以我的勤奋完全可以考上一个不错的高中,虽然我自己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一直努力的学习一些以我的笨拙来讲有些费力的各种知识。
大伯家的大姐是另一个初中的英语老师,没结婚前一直跟她的妹妹医生,我的二姐一起住在我家,得天独厚的条件,我却好似并没有紧紧抓住过救命稻草,因为初中时那些自然而然萌发出的喜欢,暗恋,而导致一直以来苦心维持的中等偏上的成绩一落千丈。
英语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现在我还能清楚的记得我站在教学楼二楼办公室的门口,路过的老师都会问上一句,这不是某某班的某某吗?怎么也来办公室了,是考试不好?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大概也只有一个念头,地上有条缝吗?让我赶紧钻进去。心里觉得丢人的竟然是怕被喜欢的男生看见,只是现在早已经想不起来那个男生到底是谁。
老师的常路,我爸理所当然被叫来了学校,至于他们说了什么不言而喻,其实也无关紧要,因为对于一个好面子的老爸来说,前提他是一个男人,因为孩子的学习问题被叫去办公室当着那么多老师的面说任何话都是一件无比丢人的事情。失望,生气可想而知!我的暴风雨当然也将要来临…
坐在老爸大大的自行车后座,我在想,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惩罚,可显然现在的我在生气这方面似乎完全遗传到老爸的性格,因为,回家的一路上不论我说什么,他都一句也没有理我。其实,在他生气时,我也根本一句话都不敢说。而现在想来,他的这种闷闷的态度和凡事憋在心里的性格对他的身体影响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到家以后,我从自行车上下来,畏头畏脑的走着,还没反应过来,老爸一把扯下我脖子上妈妈前一天刚给我新买的手机样式小挂表,狠狠的摔在墙上,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回到家里,我更不敢跟妈妈多说一句,直到很长时间以后,一切早已经风吹云散,我妈无意间问起我的表她才得知事情经过,连忙跑到屋外,只是在我看来那么漂亮少见的小挂表应该会很快被人拾走。直到现在,我和妈妈提起这件事她还埋怨我不该那么晚才说,哪怕第二天,她应该也能找的回来。就是这样,老爸的脾气我那时是很怕的,可如今才明白,即便他再坏的脾气大多好像也是因为我的学习而起,可依旧掩盖不住爸爸对女儿的任何一份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