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已离开这个世界九年多了。
当今天早上大女儿祝我父亲节快乐,小女儿也学着姐姐咿咿呀呀时,我也想起了我的父亲。
父亲一把推倒了我们的劳动成果
父亲是一个泥瓦匠。每天早早起来,就着馒头喝一碗母亲烫的鸡蛋水,然后便骑着二八大自行车匆匆赶往工地。小学的课堂上,老师让我们说一说各自父亲的职业,老师对我的说法表示认同,并且还给同学们补充说学校教学楼的建设就有我父亲的功劳,这让我很是骄傲。家里厕所围墙坏了,父亲不在家,哥哥带着我和弟弟逞能,想着自己是泥瓦匠的孩子,垒个厕所围墙不是个事,但事与愿违,一米多宽两米来高的墙竟也鼓着肚子,里外毛毛糙糙。父亲回来,我们仨还向他表功,他二话没说,自己一把推倒了我们的劳动成果,不顾一天的疲惫,重新垒了一遍,整整齐齐,与左右两边一致;干干净净,里里外外的墙缝都没有多余泥土。后来,我家把对门的院子买了过来,拆掉中间两道围墙,有多余的石料,父亲就用它们加高西面的围墙。父亲是用下班的时间一个人干,从下面扛一块五六十斤或许更重的沙石块,一步一休息,一步一步登上靠着西墙的梯子,再把石块从肩上挪到已经事先摊铺好砂浆的墙上,工程进行地很顺利,只在工程的尾声,父亲稍不留神,石块从肩上坠落,砸到了脚后跟,母亲给父亲抹上了红花油,所幸不是很严重。经过几天休养,父亲坚持干完,才有了两个院子西边高高的围墙。
太阳落,暖汗发
父亲是一个农民。父亲得了一种病,便不再做泥瓦匠的活儿,但还种地。我们村挨着县城,不种粮食,种菜。种菜很辛苦,一年四季几乎每天都有农活。至今我还记得与父亲一起劳动的两个情形。冬天,寒风嘶吼,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我们在地里刨蒜苗,年前能卖个好价钱。当天下午刨,第二天早上卖。父亲用钢叉将蒜苗剜出来,我们兄弟几个甩掉根上的泥土,交给母亲用稻草打捆,打好捆要用草衫儿盖好,防止水分蒸发,卖相差。最后还要搬运到离地三四十米的大路上的三轮车上,一个下午能刨一畦,十米多长一米宽。冬天的太阳落得早,父亲经常说“太阳落,暖汗发”,鼓励我们加油干,坚持到底。另一件事便是撒粪,过了年,西葫芦、豆角、洋白菜、黄瓜等都还在暖炕里育苗。地里是白地,正是上肥的好时候。我在放学后来到地里,父亲和母亲已经劳动了一下午,撒开了好大一片,我似乎看到了西红柿已经爬满了架,个个既大又圆还红。我也撒了一会儿,东一下,西一下,我想快点结束,便撒得稀稀拉拉,并且跟父亲说“这里是不是撒得稀了?”,父亲并没有埋怨我还鼓励我“俺二儿都知道哪里撒得多哪里撒得稀了!”正如他在得知我高中第一次考试成绩不理想时的安慰“高中班上能人更多了。”
爸,你回来了!
父亲是一个病人。他得的是糖尿病,前期每天靠吃药降血糖。后来,要打胰岛素,每顿饭前都要打一针。我曾给父亲打过针,掀开衣服,肚脐周围已满是针眼,即使我动作不熟练,父亲也忍着疼痛不吭一声。上周末,母亲身体不舒服,我回家看望。在屋子里翻看老相片,我又看到了父亲,那是哥哥结婚时照的,大约是2003年国庆节,深红色的菊花后面,父亲已经苍老了。再后来,病痛折磨着他的脚,折磨着他的五脏六腑。在父亲生命的最后几天,我摸着他的手听他嘱咐“要把学教好”。一次,父亲在新乡治病,两月后归来,他见到我正看书便转身出去。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在父亲那一次归来时抬起头叫一声“爸,你回来了!”
愿父亲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