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彼得

秋风带着萧瑟的味道，夹杂了一些细小的雨珠。天空上飞满了竹蜻蜓，先是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然后便是一群孩子追着竹蜻蜓在卡夫卡面前跑过。

空中的竹蜻蜓都高速地旋转着，有的是原始的竹木色，有的被漆成金属色，有的则是被栩栩如生地精细雕琢成蜻蜓翅翼的模样，有一种直直插入云霄的势头。   

不知从何时起，城市里的孩子都开始玩起了竹蜻蜓——一种早在两个世纪前就几乎被人遗弃的一种玩具。那时高科技智能玩具早已风靡全球，人们已经不屑使用自己的体力或智力去玩原始玩具。科技的新鲜好玩之处固然可以层出不穷，可是总有一天有一部分人又开始厌倦这高度发达的现代化。

部分学者认为竹蜻蜓的重新兴起是一种好的征兆，“竹蜻蜓运动”呼吁人们关注现实，童真与自然，同时带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许多反科学主义者，借竹蜻蜓，来抗议愈演愈烈的僭越科学。

卡夫卡疾步走入一个狭窄破落的小巷，这是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条小巷，阴暗的街道里散发着霉腐的味道。事实上，卡夫卡喜欢闻这种味道，小时候家里许久不见光的储物室便有这种味道，母亲有时会和他一起在那里做实验，噢，对了，他十六岁时在那里培育出了高油海藻并且成功提取出了高品质生物油，从此被誉为“天才少年”，并且成为 “地球心脏”计划的储备少年人才。

“该死的计划。”想到这里，他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走进一家不起眼的面馆。

面馆的布置仿佛是仍在上个世纪，几张小桌上凌乱地摊着近来的各种报纸：

“‘蜻蜓’拥护者游行首都抗议时空穿越”

“暗物质能否使穿越旅行能否成为现实？”

“科学界青年天才K——坚决的暗能量使用拥护者”

“地球的心脏与太空的暗能量——取之不尽的能源与无穷的神秘力量”

……

卡夫卡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又将它揉成一团扔到一边，冷笑了几声，“这个世界。哼。”

“好久不见啊，卡夫卡。”面馆的大叔顶着一头油光发亮的金发从布满油污的帘子后走出来，边说 “我们的天才少年。”

“我已经二十九了，彼得。不再是少年了。”

“最近地心能源研究得怎么样啦，孩子？”彼得嬉皮笑脸地问。

“我早就退出了，你知道的。”卡夫卡对这个问题感到反感，他将一个金色的蜻蜓飞镖放到彼得的手里，也算是转移话题“我最近在研究这个，可以积蓄利用空气中的热能和水汽在百分之一秒内产生巨大爆发力。”

“我以为你成了反科学主义者。”

“反科学主义并不是反科学。只是科学应该有个限度，而不是去想方设法挖掘地心通道获取地心能源或是利用暗能量来搞时空旅行！这不是利用科学，这是毁灭地球！”说到最后一句话卡夫卡激动地拍了桌子，他明天决心要除掉K。

随着能源需求的大幅提高，石油煤炭的枯竭，能源获取能力已成为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条件。各种新能源科技应运而生。国家在三十年前便计划在马里亚纳海沟的浅薄地壳上打出一个通道，用科学的手段来获取地球源源不断的热能。一旦成功，能源将不再成为限制，世界霸主的地位也便指日可待。而卡夫卡的母亲便在马里亚纳海沟执行“地球心脏计划”任务时丧生。随着对宇宙暗星系中暗物质与暗能量的了解的深入，许多学者认为暗物质与暗能量的研究利用，将会为国家带来真正用之不竭的能量。大量的实验与研究投入其中，学者惊讶地发现暗能量与时空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联。穿越时空的研究应运而生，K作为青年能源研究专家与暗能量开发利用实验员，主动要求成为穿越时空的第一批试验者。与此同时，更多人对时空穿越心存反感，害怕造成时空紊乱，也对暗能量的使用深表疑虑。“蜻蜓”拥护者斥责这种研究行为是僭越科学，超越了人类的本分。

“别为你母亲的事情太难过了，卡夫卡。”彼得将手轻轻搭在卡夫卡的肩上，“完成这次任务的武器都准备好了，应该可以让K一击毙命。”

彼得示意卡夫卡打开桌上的黑色真皮行李箱。三层架式结构犹如从一个平面里突然崛起，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微型充电式即燃引火器，到复古式HK79榴弹发射器，“沙漠之鹰”等等枪备以及各种型号大小的微型“蜻蜓”自动定位爆炸式飞镖。

“决心不过是记忆的奴隶，它会根据你的记忆随意更改。”在卡夫卡试图将“沙漠之鹰”擦得锃亮的时候，彼得若无其事地说。

                            （二）K

中央大厦362楼。

“K先生，蜻蜓运动者们极力反对这次试验，你有什么看法？”

“K先生，您认为这次试验能够成功吗？许多人对此存在质疑。”

“K先生，您将自己作为首个穿越实验者，是否考虑过暗物质可能会对您的身体或精神造成影响？”

“K先生.......”

“早在五个世纪前，理论家就坚信宇宙的23％以上都是暗物质，暗物质具备着强大的作用就是暗能量。暗物质散布在宇宙的各个角落，试想，人类要是将其聚集利用起来，那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一个低沉的的男音从不远处传来，是K，他的身后紧跟着几个穷追不舍的记者，“上个世纪，科学家们已经成功做到从太空中汲取暗物质，研究其特性。然而今天，我们不仅仅做到了获取太空中无穷的暗物质和暗能量，还发现了它与时空的密切关联。暗能量——多么不可思议的新能源！时空穿越——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实验啊！”

卡夫卡和彼得卧在掩体后，卡夫卡手中稳稳地把持着HK79榴弹发射器。

“K来了，十五秒后扣动扳机。”K的身影逐渐接近射击范围，卡夫卡试图看清K的面部，却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九秒。”

K背过身去，K右耳后的一颗大黑痣如一根针直刺入卡夫卡眼中，卡夫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耳，自己的右耳后也有颗相似大小的痣。

他突然有些头疼。

“他已进入时空旅行机。距穿越开始还剩五秒。”彼得说。

“3”

“2”

“1”

“发射！”彼得压着嗓子。

然而卡夫卡没有动，剧烈的头痛侵袭得他几乎要昏厥。

“快，卡夫卡。”彼得有些焦急。

卡夫卡隐约感到自己手中的榴弹发射器被抢走，大概是彼得，然后听到彼得啐了一句“小子关键时刻不顶用，还是要我出马。”然后是一阵无比的炽热，和无边境的黑暗。

（三）卡夫卡·K

仿佛沉睡了一个世纪。卡夫卡梦见自己跌入了马里亚纳海沟的深渊，刺骨的寒冷袭来。

“生命迹象正在增强！生命迹象正在增强！”机械女音不停地高声重复同一句话。

卡夫卡缓缓睁开眼，眼前是令人眩晕的灯光，手脚完全冻住了，全身几乎都没有知觉。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扶起，并且全身在迅速变暖。

记者们聒噪的声音入耳：

“卡夫卡·K，海藻油天才少年，狂热的科学主义者，地热资源研究专家，二十六年前，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试验品，以示对时空穿越实验和暗能量使用的支持，世事难料，恐怖分子潜入中央大厦，在穿越实验开始时引爆了整座大楼，而时空旅行机中的卡夫卡·K是唯一幸存者，当时的科学家便已经纯熟运用超低温技术，将其肉身低温冷冻以保证生命延续并延缓衰老，沉睡了二十九年的他，如今醒来，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一番真相呢？”

“二十九年前，群众高举“反对僭越科学”的大旗，恐怖分子疑反科学主义者引爆实验进行的中央大厦，迫于重重压力，政府禁止了时空旅行的实验研究并且禁止了暗物质和暗能量的使用和研究。而今天，卡夫卡·K的苏醒，也许能为科学界带来崭新的活力。时空穿越是否彻底失败？暗物质究竟有怎样巨大的潜能？不要走开，新世纪科学栏目记者为您实时直播，探究真相。”

……

卡夫卡·K。卡夫卡·K。卡夫卡轻轻摩挲右耳后的黑痣，心里不停思考，随着身体细胞的逐渐苏醒，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如凶猛的潮水一般一齐涌入脑海。

二十九年，两段重叠交错的时光。

一个躯壳拥有两个灵魂。

一个自己深恶痛疾着另一个自己。

卡夫卡疯了般的推开挤在周围的记者，踉跄地走到窗边，大口地喘息般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窗外的超音速飞艇在空中警察的指挥下川流不息地有序飞驶，世界如一个巨大齿轮，有条不紊地运行。

“决心不过是记忆的奴隶 ，它会根据你的记忆随意更改。”卡夫卡·K突然想起彼得对他说的话。

“倘若一切由暗能量而起，那倒也不足为奇。”他望向远处教堂的钟楼，嘟哝着说，“至少此刻，在时间的大钟上，只有两个字「现在」。”

他没有注意到，窗外一只金色的迷你型竹蜻蜓，缓缓，缓缓地降落在窗檐的侧端… …

***笔者注：

*“卡夫卡”

1.卡夫卡在捷克语里是乌鸦的意思；在日本乌鸦是一种灵鸟，如《火影忍者》鼬的角色就和乌鸦相关，是连接此世界和彼世界的使者；《海边的卡夫卡》中少年的名字就是用的乌鸦的意思，代表着两厢疏途却又彼此相关的纠结。

2.卡夫卡，奥匈帝国作家，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 ，表现主义文学的先驱，作品多荒诞不经，自相矛盾，却饱含真理，善用象征，荒诞，逆说，讽刺。代表作品《审判》《变形记》《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