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备胎的悲哀
文|菀柳青青
转眼周末又至，意佳打电话约我和盈姐一起过去她家。意佳不太喜欢独处，如果姐夫出差不在，她总会约上几个姐妹去逛街或者在家享受美食。
盈姐这几个星期虽然处于失业状态，但生活愈加丰富多彩，经常出去约会，每次回来都容光焕发，大包小包的地往回拎。这次意佳邀请，她盛装赴宴。
盈姐比我和意佳大一岁，因为长相出众，长辈偏爱，男生讨好，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待遇，让她觉得别人对她好都理所当然。所以即使曾为人妻，已为人母，盈姐也仍然是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姐姐。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同样是不谙世事，我却被碰得头破血流。
太过漂亮的女孩子，很容易被美貌分心，盈姐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好。意佳跳级后，两人就到了同一个班上。出类拔萃的意佳，让她这个学渣姐姐无地自容，所以盈姐哭闹着要转学，到另外一个比较远的学校上学。
勉强初中毕业后，盈姐在县城的各个酒店，商场辗转，几年间换了无数次工作，但是生活品质有增无减。八年前，她妈妈千挑万选，给她选择了一个家世和外表都不错的男孩子。那几年婆家的生意风生水起，家里条件很不错，请了几个保姆，盈姐过着别人羡慕的少奶奶生活。
谁知几年后金融危机，家族生意一落千丈，以致家道衰落。保姆全部辞退了，生活开支也减了不少，锦衣玉食过惯了的盈姐吃不了苦，家庭战争频发，在父母劝阻下，勉强了维持了几年的婚姻。后来她见那些当初自己冷眼瞧不起的女同学们都过得比自己好，觉得这个男人拖累了自己，于是果断离婚，孩子由男方抚养。
离婚不久，就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门来提亲，其中不乏条件不错的。大妈原来担心自己女儿是离异，还有孩子，怕不好找下家，没想到行情居然这么好。大妈胃口被吊大了，对来自小县城的土鳖都看不上，决定让盈姐到武汉这个大都市开拓市场。
盈姐一进门就直奔沙发，拿着电视遥控器，翻来覆去，终于锁定一个真人秀节目，人躺在沙发里就生根了。
意佳虽然工作忙，但在生活质量上，从来不会降低标准，只要有空闲，总是从容地享受生活。
我在厨房和意佳一起洗菜。桌台上摆着一盆花甲，好多些半透明的嫩肉从那精致的外壳内伸出来，在清澈的水中慵懒地伸展着。我用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其中的一个，那小肉柱迅速地缩回到自己的保护壳内。
“这么可爱的东西，等会就要下锅了，我还真舍不得呢！”
意佳翻了下白眼，“对食物怀有怜悯，这叫虚伪。”
我承认自己很虚伪。每次去菜市场，我都不敢接近水产和禽类的摊子，尤其是看到摊主将鸡鸭捉出来的时候，那即将出现的惊心动魄的血腥场面让我不敢走近。所以我很少买肉食，即使偶尔买，也是直接选已经屠宰好了，分成块状的，这样我的罪恶感就少了些。不过一旦肉食被做成了食物端上桌了，我就不会关心它的来源，照吃不误，毫不客气。
意佳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其他食材，扭头问我，“上次去那个人家里，情况怎么样？”
我将事实一一禀告，竟然越说越觉得好笑。
对于我报告的情况，意佳并不感到意外。一边是手上娴熟的动作，一边开始了对我的教导。
她妈妈也不是生下来就是那样，是这个家庭环境让她成了现在的样子。所以说嘛，家庭环境很重要。选择一个男人，就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的妈妈就是你未来的样子。你自己想一下吧，你过的了这样的生活吗？家里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去给别人家当牛做马的！看到你过这样的生活，你老妈会有多心疼啊！
想到我以后可能会变成那位阿姨一样，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粗线条的身材，伸出干枯的双手，十个指头上都是灰指甲，我打了个寒颤。
想到可能以后要负担起全家人的生活，整天在公司，菜场，家里三点一线之间奔忙而没有自己空间的生活，我直冒冷汗。
然后我补脑了一下自己在去菜市场的路上和那一群大爷大妈挤在那小舞台下，伸出手来抢赠品的情形，我简直就要抓狂了。
这样的生活我过不了。
见我没有回应，意佳在后面又加一句，“除非你足够强大，有能力改变这种状况。你觉得你能吗？”
意佳这一问，让我想起了阿姨在厨房里对我说的一句话，回想起来时仍然心有余悸。阿姨说，“今年过年你来操办吧，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你了，能不能将这个家扛起来就看你了！”
我知道阿姨是想表示接纳，但这句不合时宜的话着实让我惊吓不已，当时我正在用碗接水，手抖动了一下，搪瓷碗哐当一声掉到水池里。
我从来没有想过，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我会被委以如此重任，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将这样一个家庭的生活重担一肩挑起。
我手里拨弄着青菜，眼神茫然。
意佳继续说，“我前几天找詹辉辉聊过了，他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哦。他说你对他态度冷淡，他打你电话常关机，感觉很难联系到你，而你又不怎么跟他联系。”
听到这样的说辞，我早已堆积的不满一倾而下，手里的那片青菜叶子被指甲掐断。
“他居然还这么说！他不怎么打电话，一打电话就说是在外地出差，他不是公务员吗？怎么总是出差？既然他都说了在外地出差，那我还打什么电话？他那么晚给我打电话，严重影响我休息，我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他还怪我关机？我不关机难道整夜等那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电话？我跟他在QQ主动联系过，他见到我就隐身躲起来。那还要我怎么样啊！”
“你有疑问直接问他就好了啊，闷在心里乱猜，堵心的是你自己。不是所有的公务员都是整天坐在办公室的，他们这样的单位，出差是常事。人家有时候太忙了，也只能在晚上打电话，你也要体谅一下啊。”
我语气平静下来，一副看透了世间众生的姿态。
算了吧，如果一个人真的在乎你，他不会给你那么多的时间那么多的机会去怀疑他。我明显感觉到他是在有意控制进度，他只是把我当做备胎而已。
“好了，就算是真如你想象，他把你当做备胎，那又如何？说句实在话，他那样的条件，你能被列为备胎，也算是你的荣幸了。詹辉辉除了身高问题外，其他的条件都不错。有房有车，工作稳定有发展空间，年轻，只比你大一岁。而且难得的是，他不计较你一无所有，能宽容你的缺点，这样的人你觉得很容易遇见吗？如果不是因为身高的原因，也不会轮到你吧！”意佳的尖刻毫不掩饰的表现出来。
面对这样的刻薄，我有些气恼，但是却完全没有底气去反抗，因为我很清楚，这就是事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和意佳之间的谈话模式就是这样，她居高临下，言语直白，利箭夹着优越感，支支直戳我的痛点。
是啊，被列为备胎，我荣幸之至！要啥没啥，一无是处，不堪如我，能遇到像詹辉辉这样的，纯属走了狗屎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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