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婆最初的印象,是跟老三去敲门,老房子的对开门开出来一条缝,外婆伸出手来,给我们一人一张两毛钱,打发我们不要去吵生小孩的妈妈,那时外婆来了城外给我妈坐月子。长大一点,小学时,对阿嬷的记忆就是泔水的味道,因为养猪,用手去摸猪食捡出来被参杂进去的鱼骨,骨头,入骨的味道,洗了手还是有这种味道,又喜欢表达爱意摸着我们的脸。那时总是放学顺路去外婆家,也是要个一毛两毛钱。
外婆是个善良到骨子里的人,也是个喜欢关心别人,上至祖上三代,下至儿女年岁几何,婚配嫁娶,但凡是能够说个五六七,都能把关心至十分。是富人家会羡慕感叹一句,是穷人家或是有需要的,手里有的都能均一点给人家,珍奇至人参救命,地摊到银钱二三。
壬寅年冬,外婆高龄九十有一,因造血功能障碍五六年之久的病症入院两个月,正逢我赋闲一月余,想着解放一下24小时陪护老人的老大人们几天,又开始了医院听外婆讲过去的故事,这次是城内北门的大户人家--蔡氏门庭。
阿嬷家在我有印象时是一座二层带平台的下山虎,开虎门,每逢下大雨,天井里养鸭还是养鸡的泡沫食槽就会堵住出水口,积水成湖,踩泥坑这个游戏经久不衰,我们就会玩着水,放着小纸船,对天空大喊,雨落大大尼,迈乞往姨去厝。5个大房间带大厅的大房子,那时,妈妈总是会带我们去,小孩能上房揭瓦,我们就在顶楼嬉戏,真正的跳房子,年少不知危险从何起,现在想想,失脚摔了就凉凉了。
这次的入院老人已是精神萎靡了,为了让老人家提起点精神而不至于整天趴着睡觉,让老人家动动脑筋说说话,整天都用阿嬷的语气跟阿嬷说话:嘿~嬷啊~听说你们家是住城内的,城内是不是以前很有钱呀,你们家是不是也很有钱呀~
阿嬷:无哇,我们家是最穷的,
黄老五:青旦白旦,自古城内人家都是要比我们城外的生活好,你们家还住北区。自古北区住得最好,生活最好。
阿嬷:我们家住的是‘石包头’,是最穷的,我们是贫告农。
黄老五:什么是贫告农呀,你们家房子这么大,盖这么好。
阿嬷:以前有地主,谁谁家就是地主,以前还要去斗他。我们家的房子都是石头盖的,全是石头,以前穷才住‘石包头’。房子是跟你外公挖石头一点一点挖出来盖的。
黄老五:那这个房子什么时候盖的呀。
阿嬷:房子是我跟外公两个人盖的,那时,你大舅就去参军,你二舅就去下乡,剩下我们两个人。
黄老五:青旦白旦,我妈呢,我大姨呢。都不帮忙呀。
阿嬷:你妈有呀,你妈跟你大姨负责筛沙子。
黄老五:那你们家在以前还是很厉害呀,还盖了房子,那你是怎么嫁到城内来的呀。
……城内占据了神前奇景,古井同天,书院青松(至今只听说以前有松树),烟墩望海,渔船晚归,北门城下的最小的神,两广巡抚爷。
天南海北,阿嬷的从前从前,阿嬷几岁生大舅几岁生二舅几岁生大姨,意识清醒,啥都记得,活着的旧时光。
陪护的第十天,老人绝汗如油,弥留之际,问老人要不出院回家了,一生向阳而生的老人家,怕给别人带来麻烦,问医生怎么说,要是三成能治,那就在这治吧,要是医生说不行了,那就回去吧。半夜醒来还在找柜子数钱,要拿点钱给几年来每逢住院就忙前忙后的大姨丈,还要说对不住,这次没能好起来。第三天在无意识前问要不要回家,说再等等,明天再回去。次日早上医生通知可以出院了,在进家门后离世。
后来登记门庭的时候才发现,说了几十年的北门‘石包头’原来是西门头,城内的穷地方。
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是想记一下,一生喜欢香港外围彩的阿嬷是如何用连续三场玄机清晰的特码赐给我们除了樟脑丸味的发财钱之外的惊喜之财的,本来是想从那碗刚煮熟拿进家门拆开盖晾凉的益母草说起的,说着说着就忘记了,但21这个有缘的发财数字真是笑不活了,5分钟赐了几千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