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银翼杀手2049》的奇怪设定
比死亡更让人畏惧的,是逃不掉的宿命。当这种宿命是对原始生殖方式的渴望时,就显得更加绝望了。我以为复制人可以跳出这个怪圈,但是他们好像只会重蹈覆辙。
生物学家已经不厌其烦地通过各种方式告诉我们,个体活着的意义其实不大,所有生物的外在结构和功能,无外乎是基因想尽办法要让自己不断延续,才历练出来的工具和策略。这种留存在生物细胞深处的指导信息不仅演化出了千变万化的生物界,还在走入文明社会的人类历史上,留下了无法忽略的文化符号。两河流域出土的大地之母,就是丰乳肥臀的形象,象征着繁荣的子嗣。国内出土的玉质长颈鸟也是生殖崇拜的典型,它隐晦地把男人的权力和欲望集中在了一件玉器上。
这些崇拜跟人类的生存方式紧密相联,因为没有生殖繁衍就谈不上什么未来。但是,当视角切入未来,技术已经飞跃到另一个阶段,复制人的出现方式已经完全跳脱原始的有性繁殖后,《银翼杀手2049》里的复制人依然对有性繁殖存在执念,还把它当做自己种族可以名正言顺存在的基石。这让人很难理解,甚至有一些出戏的感觉,我仿佛看见了一位穿着摩登的原始人在玩枪,一只眼睛好奇地盯着枪口,一只手指早已不经意地伸进了扳机孔。他们似乎在拿自己种族的命运开玩笑。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银翼杀手2049》延续了《银翼杀手》关于复制人的设定。简单地说,他们依然是由一个个细胞组成的生物,只是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强化了某些性能。你可以认为他们在本质上与地球生物类似,都使用了同一套性状控制机制。他们不是来自未来的液态金属战士,不是来自外太空的异形生物,不是来自母体的人工智能系统,也不是用有机材料拼凑的人形机器人。他们唯一与人类有所区别的,或许只是人为设立的生殖隔离。
但是,这一点不同已经预示了完全不同的未来。泰勒公司在制造复制人的时候,可能无意间扮演了上帝的角色。不过,与“上帝造人”那神乎其技的“手法”不同,制造复制人的所有技术和原材料都有迹可循。对于复制人来说,繁衍的问题已经转化成了如何获得制造复制人的技术和原材料的的问题。他们种族延续的问题,群体自我实现的问题,也就变成了一场关于生产资料的抢夺战。这里容不下十月怀胎的艰苦,也不可能有把生育看成一种奇迹的需求。作为剧情的核心驱动力,这种设定成了抹不去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