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年至今,虽然早已年满弱冠,却过得浑浑然,经常不知今夕是何夕,匆匆忙忙的自己总是感觉到莫名的失落。想起年少时候与爷爷奶奶同住的那个小村庄,总觉得隔着一段交叠错乱的距离。虽然现在住的地方与那个小村庄相距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却因为爷爷的过世,奶奶的搬离,再无人挂念那个地方,也就不再无故地前往。细数回望今年的三月阳春,因为要给奶奶搬家去镇上的缘由,我得以在这个村庄小住了最后一段时光。
傍晚,借着天边微醺的夕阳,我从屋内端出一盆清水,洒向窗前的菜园。清水漫过手掌,水滴流过指缝,随着手掌的撩拨,水花或大或小、或急或慢地与绿叶碰撞。傍晚的微风拂面,意外地让我在这暮夏时节感受到了水的丝丝清冽。夜色悄悄降临,路边也少有行人,指间残留着的清冽让我觉得既惊喜又回味无穷,转身看看身后旧迹斑斑的小屋,昏暗的灯光映衬着苍老年迈的奶奶的脸庞,顿时思绪阵阵,脑海中放走马灯似的浮现童年时生活过的村庄,和那时候小河淌水般恬适的生活。
小时候,爷爷经常在盛夏的傍晚带我去小河边纳凉,爷爷说在爸爸小时候每天放学后都是要到河边去抬水的,那是他们小时候的第一道家庭作业。到了我的小时候,村子里面虽然通了自来水,但给菜园、田地浇水施肥还是需要抬着大桶,用最原始的方式给农田灌溉。印象最深刻的场景是爷爷和奶奶从河边挑着一桶满满的水,给院前的菜园浇水。他们的动作总是显得那么的轻车熟路,搭配的相得益彰。近一点的地方奶奶就会用手掌撩拨,两只手合在一起,弯成一个斗状,待清水漫过手腕,将水托着“赶”出桶内;远一点的地方爷爷用葫芦瓢舀水泼洒,将瓢里的水在空中挥洒出了一段晶莹的弧线,降落、碰撞在绿叶上。那时候,我也会玩弄着桶里面的水,一滴、两滴,水在菜园上旋转、跳跃;向上、向下的空气流过沾满清水的双手,这时候传递到全身的清冽是水给予那个时代农村人的犒赏。水,不仅是农村孩子童年的好玩伴,还是守护朴实的农村人繁衍生息的精灵。
村里的庄稼地无一例外的依傍着小河,大片的农田就挖掘水渠引入其中,阡陌交纵,靠这些小精灵滋养着一方天地。爷爷奶奶家屋后的庄稼地就紧挨着一道小河,每到三伏旱季,爷爷奶奶都会在沿河的芦苇荡边开出一方凹槽,用长柄水瓢将河里的水舀到庄稼地中提前布好的水道。他们轮番舀取,花上一上午的功夫就能够将屋后的农田浇灌完毕,这是我最初的记忆中他们劳作的样子。后来他们的乌发变成了银丝,脊背也渐渐弯曲,爸爸也买来了自动灌溉机在河边往农田抽水。爷爷在世时还经常埋怨;“这铁家伙浪费电不说,声音还这么大,震的耳朵疼。”
如今,屋后再也看不到他们舀水的动作,也听不见灌溉机的轰鸣声。
斯已逝,水亦流;愿,青山在,人未老。
谨以此文纪念我已经逝去半载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