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场》在时间线大抵可以分为两个部分,小鬼子来之前和小鬼子来之后。
小鬼子来之前,人民生活在封建统治下,一如我国曾持续几千年的封建时代。人们经地主剥削,一年忙到头,给地主交了租金后省吃俭用,在端午节也还是可以买只彩色的纸葫芦挂在墙上,罗圈腿家还能养上一只羊,只要肯吃苦,大人终究是饿不死的。即使地主涨了地的租金,迫使张三放弃种地的打算,改为糊灯笼作为新的营生手段。将自己糊的灯笼拿到城里去买,再用赚到钱的买些粮食,家里的孩子平儿也还是可以养活的。虽然很苦很累,但生活就这样持续下去,一如过去封建统治几千年的农民一样。收成好就剩些余粮,然后地主涨租金,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收成不好,没钱交租金,只能卖掉自己的破房子,卖掉自己的老婆孩子,仍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人们到底还是能活的,或者说,地主们还是希望人们活着的,人们活着才能去种地,创造价值,供地主官员们生活和享乐。但又不能让人们生活的太轻松,因为人们生活越艰苦,他们越能从阶级对比中体会到优越感。这优越感滋养了地主官僚们的高高在上,造就了人民大众的骨瘦如柴,是封建社会正常运转所必需的润滑剂。封建时代的人们活着,用尽全力艰难的活着,在中国的大地上活了几千年。直到小鬼子来了。
小鬼子来了。一切都变了。一家一户的小农经济彻底被打破,在刺刀和火炮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地主的家被小鬼子抄了,农民的粮食也同样被收缴!年轻的女性惨遭侮辱,侮辱到死掉!小鬼子不让人民活,连痛苦地活着也不让!地主官僚对人民的优越感刹那间崩塌。手里有枪的才有优越感,仁义道德能抗几枪?这时候,中国土地上发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变化--国与家在真正意义上连在了一起。
封建时代,国是统治阶级的,家是自己的。改朝换代也大抵是统治阶级的游戏,与广大人民是不大相干的。无非是惨遭征兵,死在沙场上,无非是惨遭战争波及,死在了波及上,未被征兵未被波及的其余所有人,都照旧按着原来的轨迹生活着。改了朝换了代,无非是换了地主,换了忌语,依旧种地,产粮,用粮食纳税,只是征税的人的帽子不同了而已。所以改朝换代于人民大众的生存和延续而言,到底是不相干的。
或许你会想难道封建社会的几千年就没催生出让人民受用的改变吗?我只能说有,但不多。所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是很对的。农业占经济的主体地位并没有改变,那小农经济的肥沃土壤就没有被破坏。有一点好处是每个家庭都是我国文明的火种,某种意义上讲,我国文明永远不会断层,只要在中国的土地上还生活着哪怕一家人。这也是梁启超所提及的中国文明的韧性之强。
小鬼子来了,小鬼子要将中国人赶尽杀绝,那就要把中国土地上所有家庭消灭或改造。所以小鬼子分两步走:第一步,选些能改造的,可以丢了尊严的二狗子们为小鬼子服务,师夷长技以制夷,用中国人管理中国人是要方便些的!第二步,消灭不能改造的其他中国人,把男人抓起来当壮丁,把女人当玩物,把粮食全都搜刮,小鬼子在中国人的土地上睡觉,吃中国人种出来的粮食、羊和鸡,糟蹋中国的女人,杀中国人!
小鬼子来了,打破了小农经济持续几千年的生存方式,土地荒着没人耕种,人们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朝不保夕,小鬼子黑森森的刺刀说不上下一时刻就捅到中国人的身上。当国家没有能力保护国家的人民的时候,就会被其他国家攻击。落后一定会挨打,挨打时,所谓的自由、安全、公平就都是空话。国际环境动荡不安,人民难道还能歌舞升平夜夜笙歌?人们想生存,想活下去,那就一定会有抵抗。所以有了红胡子,革命军等反抗团体。纵观中国历史,人民大规模起义的原因无非是活不下去,只要能活,哪怕屈辱的活,也不会有广大人民的起义。
小鬼子来的,断了人民活下去的一切念想,广大人民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开始了起义。青山同志本就是镰刀会成员,镰刀会是为了抵抗地主剥削压迫而由农民自发成立的组织,所以骨子里本就有反抗的血性,在小鬼子毫无人性的迫害老百姓后,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小鬼子的对立面。村里的年轻人凭着年轻人的血性,也毅然而然的投入到反抗小鬼子的队伍中。后来年轻罗圈腿死在抗日的斗争中,罗圈腿的父亲瘸子在罗圈腿死后,也跟随着青山同志去抗日了。小鬼子来了,把中国人的家打没了,也要把中国人的国家打没,那老百姓可不答应!中国人前赴后继,直到革命胜利!
生死场的结尾是这样的:瘸子在追随青山同志抗日临行前,将自己唯一的伙伴--一只老山羊交给了老了的张三。这只山羊在生死场的开头就交代过,小山羊自己偷溜出去吃草,间接导致瘸子被人打和羞辱,瘸子觉得丢了人,只好怪罪偷着溜出去吃草的小山羊,所以瘸子想把小山羊卖掉。而《生死场》最后又表了变老了的山羊,这或许是萧红借用山羊的命运来表示对中国未来的寄托,小山羊躲过了被瘸子卖掉,躲过了被青山兄弟拿去祭天,躲过了贪婪罪恶的小鬼子,仍然活着,我想,萧红是希望中国总会找到出路的,即使瘸子看不到,即使萧红看不到。但生活在新时代的我们看到了。
周游于2023年5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