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皆闻声回头望来,皆是乡民模样,见是唐鹤征等一群学子,略微辨识了一下,一个乡民跑了过来,对唐鹤征抱拳道:“唐小哥,怎地这么晚了还过来?”
唐鹤征抱拳回礼,然后回头对诸人道,“此乃关慕云,家中排行老四,虽乡中务农,唔,却乃关武安王后人。”他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一声。
众人皆熟悉他的为人,自是不信,那关羽当年家眷皆在西蜀,纵是千年以降,又怎会流落到东吴旧地务农。
大明立国两百载,民间已经形成了歧视链,众人虽未入庠,也以士人自居,对乡间小农多少有些蔑视,不过看在唐鹤征面上,都是微微点头示意。
那关四郎自是明白,也不以为忤,也四处拱手示敬后才道:“那处本是荒地,旁边是我家田地,我闻得其地无主,便求得乡里同意,欲拓荒为地,也算为家里做了贡献,哪知道没多久就挖出个棺材朽木,大哥怕事便报了乡里,保长赶来,便命我不准再往下挖,明日把土回填了,如此一来,二哥三哥怨我,只怕诸位兄弟心里,也是笑话我了。”
“汝保长教训极是,先贤有云,吾辈行事当敬天法祖,存亡继绝,纵是他人祖地,岂可随意毁掘。”赵一宁抢先愤愤的说,其他几人也附和而言。
关四郎闻言,不好出言辩驳,只是乞望着唐鹤征,显是求他帮忙出个主意。
这人虽比唐鹤征大个几岁,往日里却总是小哥来小哥往,对唐尊崇备至,唐鹤征自是有心帮助,却怎么也拿不出个主意,正搔头弄脑的时候,却瞥见柴炅没有参加几个学子的议论,静静的在那里看着远处。
唐鹤征心头一动,走到柴炅身旁道:“生亮贤弟,帮忙出个主意吧。”
柴炅想,每到一个新市场,要在当地迅速建立自己的小圈子,这样才能更好的融入市场,了解市场,这样才能更好的拓宽自己产品的销售渠道,自己来到这个时空,首先就是要把自己推销出去,目前自己还和家族远隔千里,谈不上臂助,那么唐顺之这个大牛就一定要抱紧,唐家私塾这个小圈子一定要彻底融入。要做到这两点,唐鹤征都是个良好的切入点,他一定要显示自己的价值出来。
他故意沉思了一会,拉着唐鹤征到一旁悄声道:“那个关四郎和你关系如何?”
“人不错,铁杆兄弟啊,没说的。”唐鹤征拍着胸脯保证,一副义盖云天的样子。
“嗯……”柴炅又假装沉思了一会,道:“你将他叫来。”
唐鹤征顿时一喜,忙对关四郎招了招手。那关四郎正眼巴巴的看着二人,一见招手,忙小跑着过来。唐鹤征脸色一正,“此乃会稽柴公子,大周柴皇帝之后。”关四郎忙躬身向柴炅正式行礼,“柴公子。”
柴炅没有回礼,径自问道:“《三国志通俗演义》你可知道?”
关四郎答道:“书没看过,故事听唐小哥讲过数次。”唐鹤征面露得色。
“尔既尊武安王为祖,可知武安王因何而亡?”
关四郎这便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回答,唐鹤征不满道:“我是专门与你讲过的……”他这才恍然大悟道,“演义里讲,先祖败走麦城,被那吴将马忠设下绊马索所擒,而后不肯归降东吴,才被孙权所杀。”
听了这话,柴炅便道,“看你是元卿兄好友,我便与你个主意,切勿告诉他人。”然后便倾身到关四郎耳旁,悄悄说了几句......
关四郎听罢大喜,连连向柴炅作揖,然后转身便想跑,唐鹤征一把拽住,“你们都说啥啊?”关四郎赔笑道,“唐小哥,现在不可说不可说。”然后小心翼翼从唐鹤征手中脱开,跑回自己族亲群中。
唐鹤征转问柴炅到底说了啥话,柴炅也是笑而不答,只道:“元卿兄,日后关四郎自会告诉与你。”唐鹤征只好无奈的一起回到同窗群中。
徐邦瑞好奇问道:“元卿师兄,为何那关四郎哭丧着来,又欢天喜地的走了呢?”
唐鹤征神秘莫测的道:“我与你生亮师兄给他出了主意,他自是欢喜了。”见徐邦瑞又要追问,忙又说道:“至于什么主意,你且莫要问,日后自有分晓。”
此时天色将晚,一行人忙赶回了私塾。
数日后,塾内仆役闲议着一个故事,邻村农夫关四郎拓土开荒,掘出一个古墓,墓碑说是东吴将军马忠之墓,正乃关氏杀祖元凶,关四郎痛哭流涕,呼曰为先祖报仇,于是砸了墓碑,毁了棺木,将尸骨奉于祖宗牌位前告慰列祖列宗,然后挫骨扬灰。
不仅族中为此奖励他家良田五亩,知县大人闻讯后,不仅为他家免了新拓田地造册工费,还免了他家三年赋税并手书牌匾“忠烈传家”送进了关家祠堂。
唐鹤征和徐邦瑞这才知道柴炅给关四郎出了个啥主意,都跑去给柴炅表达了敬仰之意。至于过了几日,关四郎带了几个闲汉来请唐柴二人饮酒,那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只是唐鹤征不胜酒力,被柴炅扶了回来。
柴炅却是暗自欣喜,他本来只是想扩大交际圈勉力为之,不料酒量大增,杀翻全场,且不说现今江南甜绵润口的封缸酒,估计即使前世的衡水老白干、泸州老窖原浆,也能轻松上两斤,这可以算是穿越福利的第三根金手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