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我可能和别人不一样。
“这不废话嘛!你还能是个女的呗!”压在我头上的老黑狗,褶子下的嘲笑掩不住。
从小到大,生活像谜语一般难以解答。从男生贾里的伟人情节,到王安忆家那好玩的小男子汉,再到蒋方舟的北大一日游,又如今被西方迷了眼。处处都有,像有谁在引导一样,梦里花镜一样,告诉我这些许是某种不平凡的证据。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诸位恩师说过的话——“是没有什么青春的躁动的,不过你做题太少罢了。”“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地开太平。”“君子当修齐治平,常与慎独其身。”“这些人太是无耻!哪有吃着国家的,还骂着的!”……太多无意识的记忆,从一年级开始的假装听话,到心头那只老狗的冷嘲热讽,黑色的粘稠掉落在白色的灵魂,不知不觉就成了一种习惯。那便是在第三方角度来思考活着这件事。
活着,就是命运的无常。这道理,余华写在书里,表达了无数遍。可这结论式的定论,无法停止我对于活着的思考。于是,虚无历史主义,存在主义等一些哲学概念渐渐开始出现在我的思考中。
在还没有被生活残酷而有序地“教育”之前,我狂热地迷恋精神生活的不可思议,以至于如今想起来,多少是沾点唯心主义的。我不分昼夜地梦到魏晋——竹林七贤的大醉,死即埋我的性情;母逝无泪,又吐血而昏的真心;不畏人言,饱食而归的坦然;不惧刑罚,只叹曲终的寂寞。翻遍这尘埃落定的中外历史,怕只有梦蝶的庄周,方得此中真意。半生年华,想来仍是开心。唯山间明月,与江上清风,共天下君子,心中坦荡!
工作后,生活终于是让我明白了,历史唯物主义才是真的……小到一卷纸,地板上的污点,烂掉的鸡蛋,大到房子买在哪里,车子又去哪里买,相亲是不是要找本地户口,还要不要有稳定工作,又比如深夜里突然停掉的热水,交费单的超额,琐碎而繁杂的,无序又反复的,时间的流逝像是突然被炸开的水坝迸发一般,每一秒都没有丝毫准备,且令人窒息。没有时间,没有时间,没有时间……连那老狗都仿佛是死掉了一般。我恍惚间才感到了一阵迷惑,我到底是有多久没有和自己说过话了……
何止是碌碌无为,简直是毫无意义。忙碌的心灵和死掉又有何区别?可是,花,太阳,和淋雨的心,平凡而伟大,积极又向上,那时的我还在此时此刻努力地活着。我曾经遍察秋毫,也爱张目对日,听风吹过高空,数星星,而今我关心具体的人,看到了欢笑与泪水,体味到了无奈和难过。我曾经不修边幅,自以为是,只在乎心中所感,形而上学,而今我可以控制自己言行举止合乎礼仪,不再想有形式上的认知错误。我曾经像地球上的无数男孩一样,热泪盈眶,踢飞足球,骑着车,飞驰在绿荫庇护的宽阔道路上,而今我只渴望有一双不会流泪的眼睛,和一颗真挚松软的心。
“放弃吧,生活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它肆无忌惮地趴在我的心中,不紧不慢地用尾巴挑衅着我。黑色的粘稠仍然存在,圆形的小球漂浮在空中,滴答作响。
“又一年。”我终于看见了它,这一次,我不再愤怒,只是微笑。
“又一年,我会像西西弗一样努力。因为,我敢于承认自己的平庸,像贾里最终认识到的一样。”我对它说,也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