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是个大院,满院子都是市政养护的工作车,办公室宿舍都是平房,分前院和后院,前院又分西区和东区。前院是办公室,后院是宿舍跟食堂。前院中西区是办公区,东区是仓库,大门在前院西南角。狗窝就在一进门左手的位置,东西向并排两间。
说起这个狗窝,也有些历史,应该是一直都在。以前什么样我没见过,在我2019年进单位后这近两年的时间,狗就换了有两波了。第一波听说是以前老领导家的狗,不能养楼上了,就放在这里养着。西边那间是只德国黑背,东边这间是只黑色的德国牧羊犬。印象里黑色那只比较温顺,我刚来院里时,跟人还不熟的时候,它就会从后面闻我的手,我一边比较害怕,一边又很感激它对我的友好。看门的三个人里,老胡对狗最好,每到他当班,总会在大早上把狗窝门打开让两只狗出来放风。这两只虽然体型巨大,但是在院里溜达时,腰都塌着,好像随时准备贴地匍匐前进,看他们不自在的样子,像极了受惊吓的孩子。
不太记得什么时候这两只狗离开院子的,印象中是黑色那只温顺的不知怎么先丢了,后来另外那只的主人知道后,也把它带走了。从那以后狗窝空了好长一段时间。
狗窝再次有狗气是不知道谁一下弄来七八只一样大小各种花色的小狗,都是刚出满月还来不及长大的狗崽子。不久之后,又来了大概三两只一样大的,听说是谁家狗刚下的,家里养不了了拿来的,放在单位,至少有口饭吃。那时还是深秋,热闹了大概不到一个月,狗一个一个死了,最后只剩下两只小白。一个白鼻头,一个黑鼻头。一只蠢蠢笨笨的,一只乖巧聪明。另一个狗窝最近也有狗入住了,那只一直长在院子里的小黄,因为生崽,老胡给它搭了用泡沫板和纸箱子做的狗窝。最近天气严寒,泡沫板上和窝里又加了旧被褥。在这严寒天儿,终于没有母子双亡。这么说并不夸张,它的上一窝就是出生没多久就不见了,一问老胡,都被流浪狗咬死了。
院外面的流浪狗,大大小小不同花色,加起来起码有十五六只。一次上班路上亲眼见它们从一辆车底下咕噜噜钻出来,数目惊人。从那次开始,每次路过,发现都是熟面孔。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几只在我脑子里一一浮现,但并没有恨,恨不起来。只是这事发生后,每次见到小黄,她都走不稳,仿佛下一步就会倒地不起。像极了那个死了阿毛的祥林嫂。
说回眼前这一窝小黄的新狗崽,至今还没有见过,只今天中午去喂小黄时,听见它们在里面叫唤。生怕小黄发现我听见她里面有崽,倒下剩饭赶紧跑出来了。
中午食堂给力,做了有两个月没吃的炖牛肉,我也可以打饭时多打点肉汤,多加一个馒头,在我吃完后,可以把馒头撕成小块,蘸了肉汤喂小黄。
一屋里的几个说我是月嫂,惭愧,我也没有那么尽心尽力,只是工作日时,自己吃的时候,给它而已,小黄命苦,生而为狗,却是没主的流浪狗,看起来好像她比那十五六只幸运,至少这个院子她可以视为自己的栖身之所,但是院里的人呢?有几个把她当自家的狗呢?他们甚至都不会把这个院子当自己的家。有落叶有垃圾,领导不发话,连民工也不会动一下。今年冬天冷,厕所的水管冻坏了,至今还锁着用不了。唯一庆幸的是,离这院六百米有一个公厕,又干净又温暖,我都是骑车去那里上厕所,与院里脏破冷的备用厕所比起来,简直是四星级待遇。院里供暖是自采暖,天一冷,动不动就当机。即使夜里有值班人员,他们会蒙着被子挨到天亮回家,也不会去修一下。人是这样,何况是个狗。我亲眼见那个黑瘦的小个子司机拿着砖头要溜小黄,我问他为啥,他说小黄有天冲他叫,要让她认识认识他是谁,我心想你再打她她还不知道你是谁啊!都是什么逻辑。
说起这个打狗,想起近期院里的弹弓党,大半年时间,从夏天打到了冬天,开始是树上吊了饮料瓶子,瞄准发射。冬天了,看见两次,一次是亲见一只小家雀应声落地,栽在食堂窗外的海棠树下;一次是今天早上打饭,路上一只冻僵的麻雀,地上有小块血迹,刺棱着翅膀,用脚碰一下,姿势不动,不知死了多久了。打死就打死,连伸手放个正经地方都不会。
就是这样的院子就是这样的人。喂狗这事只要被人看见,除了说我是月嫂,还会说狗肯定感谢我,今天又蹦出一句喂狗可以积累福报。对,喂狗可以积累福报,那你们喂吗?如果有人喂,我真不喂了,狗不用感谢我,福报你们来积好了。
在我意难平时,忽听闽南普的曾老笑眯眯地看着我说:你管那么多干嘛呢?自己心安不就好了吗。
刚才微信刷视频号,意外发现曾教授关于养狗给过指示的,我们院简直是得天独厚了,院子大,没有邻居可以影响,食堂管早午饭,早上会有煮坏的鸡蛋,中午只要把我们屋几个的剩饭聚到一起就有满满一饭缸,给小黄和两只小白分一分,也可以勉强算他们改善伙食了。老胡也会隔两三天弄一盆子给他们,过不上宠物狗的奢侈生活,活命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狗也比较懂事,没事不会出现在里院,就在门口活动。
说起来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2021年7月,由于举办冬奥会,这个院子已经被拆迁了。除了院里的树木被原样原地保留,院子和配套设施都不复存在。我也在2021年9月调离了那个部门。一次外出巡路,走在以前院子西边的一条路上,竟然看见院里的一条喂了几年的狗,我追着问它那些伙伴在哪里,它好像不认识我一般,偶尔看看我,随后戒备的钻进路边树林里了。我的一往情深,也许对别人,早已被遗忘且不值一提。所以因缘际会,聚在一起时就珍惜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