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严冬,又一番银装素裹。梨花满枝,遍树银妆,遥望去,只见天地一白。北疆雪国,风光莫过于此。
独立于寒风中,任由风刀夹着细雪刮过,似乎这样便能将过去剔除干净。可谁知往日情景却愈加深刻,铭于心底。
还记得吗?相识的第四年,你顶着肆虐的狂风,驻足于大雪中,向我诉说着诀别的话语。你说,若我们天各一方,便不必寻你,天涯路长,人海茫茫,与其徒留念想,倒不如江湖相忘。你说得绝然,却不顾天寒地冻,倔强地换上纯白色长裙,一如我初见你时的模样。你轻咬着嘴唇,期待我能说些挽留的话语,可我望着风雪中的你,只觉得咫尺天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无言中,目送你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里。
还记得吗?相识的第三年,你考上清华的消息传遍了全镇,无人不晓。在酒宴上,你父亲喝得醉红了脸,高声宣告着你的似锦前程。待到下一个隆冬,你们一家人便可离开这个穷困小镇,搬去北京,不必再奔波于两地,受苦受累。趁着众人皆醉,我牵住了你的手,拉着你一路到了后山。迎着漫天的细雪,我们靠在一起,畅谈未来美好。细雪迷住了你的眼,也遮住我苦涩的脸。在这细雪飘飞的夜里,我们一路走到了白首。
还记得吗?相识的第二年,你出席了我母亲的葬礼。你牵着我颤抖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极了不知所措的我。父亲突然出现,将我从你身边带走,用最温柔也最残忍的语气宣告了我的未来。父亲腿脚不便,逐渐年长力衰,弟弟妹妹都考上了城里的高中,作为家里的长子,我必须继承家里的药铺,担起一家之主的重担。看着格外苍老的父亲,我沉默地点了点头。
还记得吗?相识的那一天,你一袭白裙,就像是与漫天白雪融为一体。风好似倾慕于你的美,试图向你献上最亲昵的吻,却卷走了你头上的白色宫廷帽。你踏进雪地里寻找它,我也跟着你找了一宿。那时我还不知道那顶帽子是母亲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只知道那对你很重要。最后我们从积雪下挖出了可怜的宫廷帽,双手都冻得僵硬,呈现不自然的红色,还被各自父母一顿狠训。可我们却笑了出来,就像是和最好的玩伴进行了一次奇妙冒险。那一天,你宛如堕入凡尘的天使,一颦一笑都挑动了我的心弦。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希望时间能定格在初识的雪夜。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在你离开的那天握住了你的手,如果我能多一份毅然决然的勇气,我们的结局是否会不同。
但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一切已成过往云烟,只有铺天盖地的风雪始终不变,在向人们诉说着严冬的极寒。
时至今日,我仍在这里,守着那再也回不去的雪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