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年2:清谷,我一个人兵荒马乱就好

脑海里都有一本记事本

文/添一抹岚

我叫夏满,她叫清谷。她是我的表姐,只因为她比我大一天。我农历十月初五出生,她选择先我一步,农历十月初四出生。

如果严格地论资排辈,恐怕真的说不清道不明。其实我也是十来岁才隐约地知道,清谷其实是舅舅家收养的。

那天风和日丽,舅舅舅妈门前信步,闲看花草,隐隐听见婴儿的哭泣声。缘声寻去,只见绿化带里侧,躺着一个小婴儿,用天蓝大毛巾包裹着,正哇哇大哭。

舅母听不得孩子哭,动了恻隐之心,与舅舅商量把婴儿送到福利院。福利院稍稍帮婴儿做了简单的检查,身上也没有创伤,是个女婴。

一来二回,舅母对眼前肥肥胖胖的女婴更是怜悯。话说舅舅家俩孩子,都是男孩,都说女孩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舅妈总想要个女孩。可她业已结扎,即使她愿意交上罚款,也换不了一个女儿。

舅母把想法说给了舅舅,舅舅也有这样的心思,便一拍即合。去医院给女婴做了全面检查,办过领养手续,收养了女婴,也就是清谷。

据说,母亲当时带着我去舅舅家,我看到清谷竟含糊地连续唤着,听着极像姐、姐地叫。

舅舅舅母听了,乐了,说是俩孩子看上去一般大,既然我叫清谷作姐,就帮清谷把生日定了:农历十月初四,比我大一天。

于是清谷作了我姐,她管我喊弟。

在日后的成长中,她也是真真切切地履行着当姐的义务:我们两家离得近,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她看我稍有行差踏错,必定告知我父母;学习成绩上,我从未能超越她,清谷说她是姐,成绩好了,才能辅导作为弟弟的我,夏满。尽管她个比我小,但她总在力所能及之处照料我,照她说的话,谁让夏满是我弟呢!

早在把清谷带回家时,舅舅家就和所有的亲戚朋友打了招呼通了气,让他们务必帮忙,人前人后都不提及这回事。也和附近的街坊四邻说了,恳求他们帮忙保守秘密,街坊们说邻里多年,就该互相照应。

所以清谷的童年幸运地没有被流言纠缠,是快乐无忧的。

清谷和我一起成长,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清谷就是一个乐天派,整天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假小子一个。所以清谷没有像同年龄段的女孩子那般开始疏离男孩,我也习惯了她的陪伴,因此,十二三岁时,我们依旧形影不离。

初二第二学期刚开学那一天,我在舅舅的楼下大喊着清谷,叫她快点下来。清谷磨磨蹭蹭的走下来,没有往日的嘻笑,也不和我打招呼,径直走在我前头。

我跟在她身后,亦步亦催。去往学校的大半路程里,清谷都保持缄默,我也未作声。

“姐,怎么啦,是我做错什么了?”我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

“夏满,没有,不关你的事。”清谷终于开口说话,若有所思地说。

“姐,你说给我听听。”我冲前几步路,并着清谷走。

“夏满,说了你也不明白的。”清谷看着我,竟然一副含羞答答的样子。

“姐,你……”还没等我说完,清谷就跑了,不过却不像平日里风一样的奔跑,看起来扭扭捏捏的。

然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清谷今天的行为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放学后,我依旧等着清谷一起走,可等到其他同学都走完了,才看见清谷慢慢的走下来。

清谷把书包拖在身后,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姐,怎么这么拖沓!”我朝着清谷喊去。

“你快点走,别管我!”清谷看着我,又惊讶又恼怒地。

“你怎么啦?”我走到她身边。

“你别过来,你在前面走吧。”清谷推了两步,书包紧紧地护在身后。

而我看到她一反平日的假小子本色,便有心要探究,一心找出个究竟。

我佯装应允了她,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就折回她身后,一手抢走她的书包。

清谷一声尖叫,急急地用双手护在身后,且不住的扭头往后看。我一手抓住她,将她人拗过来,好奇地看着她身后,想知道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当我看了,我立马后悔自己的莽撞,因为我看见清谷裤子上印着一片殷红。

初二的毛小子,基本的生理常识还是有的。我当即吓得不知所措,清谷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拍了几下自己的头,连随向清谷道歉,并解下身上的外套扎在她的腰间。

“母亲跟我说,以后我就是大女孩了,不可随意和男孩玩,不可像以前一般,要注意男女有别,特别是……”清谷低声嘀咕着,欲说还休。

“特别是不可以和我走得太近?”我接了她的话,之前就觉得舅母看我的眼色有点不对劲,我觉得她这下肯定会借机说出她的心思。

“你怎么知道?”清谷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我。

“别以为我叫你姐,我就懂得比你少。我甚至比你懂的多,不要忘了你只是比我大一天而已。”我有点小得意,看着清谷。

清谷无言以对,只是慢慢地走着,想抢回书包,我不给。书包很重,我帮她拿就好。

“姐,你当时是不是特别害怕,甚至想着会……”我打趣着说。

“没有的事!”她立刻打断我的话语。

“没有什么事,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我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

“你还有完没完,当心我和你绝交,或者听了母亲的话,疏远你!”清谷一急,恢复了往日的姿态。

“就该这样,姐就该有个姐样。”我哈哈大笑。

但我总觉得自此以后,清谷总会在某一瞬走神,但很快就又恢复。

这个小插曲不免成为了我笑话清谷的谈资。刚开始我取笑她时,她不禁急得挠耳抓腮,慢慢的,她也就不急了,只是抛给我两个大白眼,转身就走。

再后来她竟学会了反击,我一提,她也不急了,只是和我冷战。久而久之,我就不敢再说了,但是这让清谷抓住了我的弱点,她反客为主,一旦我做错了事,她就跟我冷战,直到我知错并改掉。

时间就在我和清谷吵吵闹闹,嘻嘻哈哈时无声地溜走,我们也已经上高中。

那年我们上高二,我如常地等在校门口,等着清谷。

我远远就看见清谷了,刚想喊她,却见她身后跟随着一个中年妇女。清谷脚步走得很急,似乎想撇开她。

她远远看见我,就跑过来,一把坐在我的单车尾座上,催促着我快点走。

我没有向清谷提问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十来岁我隐约知道了真相,可不敢妄自跟她说。

清谷突然把头伏在我背上,这是第一次她如此的靠近我。我感觉衣服湿了,定是清谷哭了。我一鼓作气,踏着单车,载着清谷,快速远离惹她伤心的人。

“她是我亲妈,以前抛弃我的人。”已经到了舅舅家楼下,清谷冷静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我追问。

“母亲告诉我的,就在我……就是那个时候她顺带跟我说了这个。”清谷眼里盈着泪,我见犹怜。

我默默无言,难怪清谷从那以后总会走神。

第二天我去舅舅家楼下等清谷。等了多时,她才下来,形容憔悴。

我载着她,慢慢地踏着单车。中途,清谷将头倚在我背后。

“昨晚她找到家里来了,母亲不让她进来。她在门外,久久不离开,母亲唯有让她进屋。”清谷轻轻的述说着。

“她说也不是要带我走,只是想看看我。她让母亲放心,她现在的家庭不知道我的存在,即使她有意认回孩子,他们那样有脸面的家庭也不会同意的。”我静静的听着清谷述说着。

“后来,尽管她压低了声,我还是听到她说她根本不敢认回我,更别说带我走,她只是想看看我,希望母亲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她不想她丈夫知道她的前尘往事。”清谷开始小声哭泣。

“我还是以前那个被抛弃的孩子,在生母心里,她所享受的富贵比我更重要,根本不能和她后来养育的孩子相提并论!”

我再次感觉到背后的衣服湿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的姐,我的清谷,只是停了车,挺直脊梁骨,好让清谷依靠着。

“我可以不做你姐啦,母亲问了她我的生日,我差不多比你小一岁。”清谷说着,语气轻快,之前的不快似乎减半了。

“以后,你就成了哥,换你保护我了,想想就开心。”清谷似乎完全忘记她刚才还在为自己的身世伤心不已。

“初中开始,就是我一直保护你了!男孩就该保护女孩。”

“以后你叫我清谷,我呢,就不叫你哥了,照样是夏满。”清谷破涕为笑。

我心里那一缕缕思绪又开始涌动。我清楚记得它是在我瞥见那殷红时就开始涌动的,也记得从那时开始,我看清谷的眼神开始不同以往。

放学后,我载清谷回到舅舅家楼下,有说有笑。只见舅母已经等在那里,想必是担心清谷。

舅母看着我们打闹,似乎有些不悦,厉声喊着清谷,让她注意点,说女孩子要矜持,大街大巷的,嘻嘻哈哈,让别人看见就有得听闲话了。

舅妈这些话嘴上是说给清谷听的,可眼睛盯着的人却是我。我低着头,多少次,舅母都会用这样的目光盯着我,看来我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心思,早被舅母看得通通透透。

“清谷,明天你自己骑车上学,就不用辛苦你表哥来回接,你也好练练你的独立性。”舅妈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清谷唯有点点头。

“记住了,夏满,你有义务监督她也监督你自己,做该做的事,别忘了表哥不止是一种称谓。”

我还是算聪明的,比起清谷的大大咧咧,我心思缜密,我能明白舅母话里隐了玄机。舅母料定我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也知道清谷简单的脑瓜不善于咬文嚼字,故意说了此番话给我听。

我顺从地点了头,佯装唯命是从。

之后,我不会在舅舅家楼下等清谷,也没载过她。可我会在学校门口等她,一起上学,放学在她教室门口等她。每每里面的同学好奇的盯着我看时,我都会特意嚷嚷着:“表妹,清谷,快点。”

后来她班里的同学对我风雨无阻的等在门前就见惯不怪了。

高三第二学期时,舅母特意单独约见了我。她开门见山地跟我说,她知道我阳奉阴违,希望我能将这件事重视起来。

我知道只要舅母随便一旁敲侧击,清谷肯定会毫无顾忌地将我们有关的事情抖漏出来。

“我跟重视这件事,只是我站的角度有异于你,我保持我的态度,这没有错吧。”我义正辞严。

“你有你的态度和立场,我不说你有错。可错在清谷是你表妹,如果你和她有过密的关系,别人会怎么看。”舅妈语重心长。

“现在我们的关系已经很密,别人是别人,管他怎么说,更重要的是我俩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沉重应对着。

“那别人知道你们没血缘关系吗?还是你想更多人知道清谷小时候被遗弃是我们领养的。若果你们在一起了,清谷肯定得面对很多人困惑的眼神,还有更多的流言蜚语。知道因由的大概会嚼舌她的身世,不明就里的只能说你们乱伦,败坏家风。你打算对每个人都解释一番,还是随它,每每令清谷心酸还有蒙羞。”舅母目光逼视着我,淳淳教导着。

我开始缄默,明白舅母说的话不无道理,我还是太年轻了,只观眼前风景,没有往后看。

“我知道清谷还没有领会你的情宜,也好在她的大大咧咧,不然我的阻挠也是为时已晚。舅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放手是对清谷最好的爱。”舅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想想。”

“我已经想好,报志愿时我会坚持让清谷报离家近的这所学校,至于你,就选别些学校,最好是异地的,距离越远越好。”舅妈或许是心虚吧,说得不似之前的理直气壮。

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还能想吗,我还能选吗,舅母自知这样对她的外甥是很自私的,为了清谷,她还是撕破脸说出来。那我能为清谷做得似乎只有慢慢的放开她了。

慢慢的,我由天天去清谷的教室等她,转成隔天,然后是隔两天,再然后是星期六去等她。藉口当然只有一个,学习压力越来越大,让她也专注学习。

填报志愿前,我故意问清谷报什么学校。清谷说舅母已经帮她选好了,都是离家不远的学校。我说我想趁着读书顺便去远些的地方,选择了几家好远的学校。

我知道清谷向来很听家里的话,果然清谷每有多说,脸上只是稍有不快。她说想到我们即将分开,她很不舍,但人长大了,都是要试着独立开来,有自己的生活。

果然,清谷的心很纯净,她对我的情感也是纯净的。不像我,净知道胡思乱想,但我对她的情感也是纯洁的,只是掺进了男女之情。

如舅母所愿,我考取了很远的学校。清谷在这一端,我,夏满,在令一端。

我逐步地疏离这清谷,开始时清谷还会心存疑问,慢慢的就习以为常。再后来,清谷就不在介怀,因为她有了男朋友,她说是舅母在一旁鼓动她接受那个男孩子的表白。

我不禁感慨,大概每个母亲为了儿女都可无所不用其极,但不可否定的是,舅母仍是个非常称职的好母亲。

大学毕业两年后,我参加了清谷的婚礼。看着她笑靥如花,新郎看她时眉眼间也全是情,我就放心了。

清谷,让我一个人收拾那些兵荒马乱就好。




各位好,我是添一抹岚,一对龙凤胎的妈,带娃做家务之外时间略有盈余。偶遇简书,十年前的梦想,翩跹而归。2017,坚持350篇更新,希望各位看官关注并监督,更愿我们共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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