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铭看着,哭得异常难过的羽墨,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不等冯珍珍问出究竟,扔下手中的书,跑到了门口。
沈子铭知道,以宇明的能力不可能单独带羽墨回来。那么宇辉定然在出租屋附近:“宇辉,宇辉,谢宇辉……”
“我又闯祸了,我闯祸了……”谢宇明跟着沈子铭跑出来。
沈子铭不待谢宇明说完,冲下了楼梯。他跑到了大门外。
距谢宇辉他们出租屋不远处,站着一群看热闹的人。女人们互相挤眉弄眼,咧着嘴议论着:“不知道谁家招了个傻子房客?”
男人们则环抱着胳膊,一副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街中央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满裤腿都是尘土,正弯着腰扶一辆破旧的自行车。
男人边扶自行车嘴里边骂着:“眼睛瞎了,走路也不看道,生生地往人身上撞。”
“师傅,对不起,我哥脑子不清楚,他走路不太看路。”谢宇辉解释着,她也被撞倒在地上。她扶着墙想往起站,可腿疼的站不直。
“你哥脑子不清楚怎么了?脑子不清楚就该推人?你是干什么的?把一个傻子放到大街上来害人?”男人好似得了理般不依不饶。
“师傅,我哥只是从你旁边跑过,你正好转车头,他才不小心……”谢宇辉极力解释着。
“这街上的人这么多,谁骑车背后长眼睛了?这街上总有跑过的人,人家怎么不撞我?偏偏你家傻子撞了我?还是你没管好傻子,你看看,我这自行车车圈都拧了。”男人把自行车扔到谢宇辉面前:“你得给我修理!”
沈子铭推开旁边的人走了进去。他瞅了一眼男人:“就算宇明推了你,你就该撞了他妹妹吗?你的车头歪了,车圈拧了,是你撞人撞的,你有什么资格让她给你修理自行车?”
南建军也挤到了围观的人群里:“大家看看那车圈都撞拧了,那女娃肯定被撞得不轻。”
其他的人都看向南建军,觉得南建军说的也在理:“你撞人把车圈都撞拧了,不给人看腿,还让人修自行车?”围观的人都指着男人。
“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这里有你们什么事?”男人极不满地喊:“她得给我把车修好。”
沈子铭走到谢宇辉身旁:“你的腿怎么样?”
谢宇辉的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她的裤腿有蹭破的痕迹。
沈子铭把谢宇辉扶了起来,谢宇辉的身子却总站不直,她的额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
“我可以给你修车,若修不好,我给你赔辆新自行车。但你必须和我一起去医院给她看腿!”沈子铭一把揪住男人。
男人看着谢宇辉痛苦的表情:“就算是我撞了她,也是傻子推的我,这事不赖我。”他扶起自己的自行车:“今天算我倒霉!还有,把你们家傻子管好。”
男人推着自行车迅速地离开。
谢宇辉靠着沈子铭的身子直抖。
沈子铭把谢宇辉抱了起来:“我们去看医生。”
“子铭哥,不用去,我不是腿疼,我是……”谢宇辉阻止沈子铭。她由不得自己地捂住腹部。
这时夜色已给天空上了妆,宇辉的面孔在月光下苍白,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们送宇辉去医院吧!”南建军在一旁喊着,他难得有一本正经的时候。
沈子铭没有理南建军,他瞅着谢宇辉:“你是不是那个?”他后悔自己怎么问这个问题,如今自己又是宇辉的谁?这想法让他痛苦。
“我过了今天就好了。”谢宇辉并没有觉得奇怪,她从小和子铭一起长大。他们知道彼此的许多小秘密。
沈子铭便把谢宇辉抱回了出租屋:“你先躺下。”他给谢宇辉盖好被子,打开炉火,转身想下楼。
南建军拦住沈子铭:“宇辉那个样子还不送医院?”
冯珍珍一把揪住南建军的耳朵:“滚回你房间去。”
“母老虎!”南建军拨开冯珍珍的手:“我是不放心宇辉。”
沈子铭在村口买了红糖,生姜,热水瓶,又赶回谢宇辉房间。
宇辉的脸色惨白,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上直冒汗。
沈子铭给热水瓶里灌满了热水,拿到谢宇辉面前:“你先暖一会儿,我给你熬红糖水喝。”
“嗯。”谢宇辉点头,眼泪瞬间滑出眼眶:“子铭哥,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流。
沈子铭侧过脸,他不忍心看宇辉受苦:“都过去了。”他的心里明明怪宇辉,可这会儿面对她,他竟不忍心说半个责怪的字:“你也不看看医生?”
沈子铭知道,宇辉这是老毛病了。关于宇辉的一切,他记得那么清楚,包括宇辉的第一次生理期。
宇辉上初一,沈子铭上初三,他们总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沈子铭下课晚,宇辉就站在他们班教室外面等他,不管刮风下雨或者下雪。
“我们代数老师讲题,所以……”沈子铭很抱歉地说,那天他放学晚了十几分钟,他看宇辉脸色不好,以为她等得不耐烦了。
“不过我今天也听了初三的代数……”谢宇辉弯腰捂着自己的小腹。
“宇辉,你怎么了?”沈子铭当时问,那时他刚学过生理卫生。
“我今天早上一直很难受,我们走吧!”谢宇辉牵强地笑着,她的额头上有细小的汗珠。
沈子铭走在宇辉身后,他看到宇辉的裤子后面有血痕:“宇辉,你把书包这样背着。”他让宇辉斜挎着书包,用书包遮住身后。
傻傻的宇辉第一次生理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男孩子才那样背书包呢!”
“宇辉,我让你这样背书包,你就这样背!”沈子铭命令宇辉,他不好意思说出来。
宇辉后来知道了原因,有一个星期左右躲着沈子铭。
“宇辉,你这几天怎么总躲着我?”沈子铭放学后拦住谢宇辉。
谢宇辉的脸通红:“我,我现在不能和男孩子玩了,我长大了,会生孩子的。”
沈子铭看着谢宇辉大笑:“你真傻。”他把自己的生理卫生课本递给宇辉:“你看看这本书就知道了。”
沈子铭记得,宇辉每次的生理期都很疼。逢着生理期,宇辉会缺课请假,痛得直哭时吃止痛药。
沈子铭上大学的时候带宇辉去看过医生。医生当时说,有好多女孩子都这样,结婚后会好的。按理说宇辉结过婚了,应该……
“我没有看医生。”谢宇辉低着头。
“他,你哪个,你丈夫没有……”沈子铭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鬼。他嫉妒王晓东,恨王晓东。他把红糖水递给宇辉:“趁热喝了会好些。”
“老沈,你竟然也这么细腻?”南建军的大脑袋晃了进来。紧接着哎哟了一声。
“没眼色,女孩子的事,你掺和个屁?”冯珍珍的声音。
“女孩子?你是女孩子吗?”南建军反驳着。
“男建军,你,你下次再喊我男人婆,我,我踹死你。”冯珍珍扯着嗓子喊。
“你踹呀,你踹死我,这辈子只能当寡妇,看谁要你,彪悍的像男人。我跟你握手,感觉自己跟同性恋差不多。”南建军又在挑衅。
谢宇辉看着沈子铭笑:“他倆经常这样吵。”
“你信不信,我明儿个重新找个帅哥去!”冯珍珍气吁吁地进了宇辉房间:“宇辉,你好点了吗?”
“就你?你看帅哥美如画,帅哥看你猛似虎。”南建军喊出了秦腔戏的调。
“我,我让你再嘴贱?”冯珍珍又冲了出去。
“她又去揪耳朵了。”谢宇辉看着沈子铭,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颧骨高了许多。
“其实他们这样也……”沈子铭叹息,他的目光落在宇辉脸上。如果是从前,他定会忍不住吻她饱满的唇;如果是从前他定会在这个时候疼惜地抱住她……
“子铭哥,”谢宇辉下意识地拽沈子铭的手。
沈子铭没有动,他的掌心有宇辉的暖。这些年,他无比想念的感觉。那么熟悉,那么让他眷恋。
谢宇辉注视着沈子铭:“你瘦了好多,这几年……”她的眼睛里全是疼。
沈子铭看着谢宇辉的眼睛,那熟悉的情意还在?他的目光便大胆地停在她好看的脸上,他的思念促使他缓缓靠近她。就在他的唇快落到她的唇上时,他愣到了那里。
沈子铭就停在那里,他感觉得到宇辉的气息。
谢宇辉看着沈子铭好似僵在那里一般,大颗大颗的眼泪在她脸上纵横。
沈子铭缓缓地站直了身子:“记得把我给你熬的水喝完。”他冲出了房间。
谢宇辉看着沈子铭出了自己的房间,她的耳边响着沈子铭的话语:“宇辉,我们说好了这一辈子一直在一起。我记得,电影《霸王别姬》里程蝶衣说,说好的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小时,一分钟都不算一辈子。”
谢宇辉听着沈子铭和冯珍珍与南建军道别,听着他的脚步声远了,远了……她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冯珍珍听到哭声,走进了宇辉房间:“宇辉,子铭还爱着你。我说过,你们青梅竹马的情意那么深。王晓东已经死了,你们可以重新开始。”
谢宇辉直摇头。
冯珍珍生气地瞅着谢宇辉:“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到现在都弄不明白,你当初怎么会突然嫁给王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