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元(壹)

开启家具新纪元

公元1368年,朱元璋率领义军推翻了元朝的统治,建立明朝。明初统治者采取屯田、兴修水利、减免赋税等一系列利民措施,社会生产得以恢复。家具也进入了它的鼎盛时期。从明朝中期以后,家具的质量、数量都达到了历史高峰,成为中国传统家具生产史上的黄金年代。这种辉煌一直延续到清朝雍正年间,前后历时三百余年,这一时期制作的家具史称明式家具。

手工业的发展是家具跨越发展的前提。明代的手工业比元代更先进、更发达,相对来说,工匠也有了更多的自由。嘉靖年间,徭役开始用征收银两代替,工匠制作的产品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工匠的积极性被极大地调动起来,木匠也不例外。

而市镇的崛起、城市的繁荣是家具发展的基础。在江南沿海一带,随着资本主义的萌芽与发展,城市已经极为繁荣。这时,砖已经被广泛应用于砌墙,梁柱木结构的使用使建筑群的布置更加成熟。城市建筑规模的扩大为家具生产的发展带来了契机。达官贵贾、文人骚客们为满足日益疯长的欲望,开始大量修筑园林。现存的苏州园林、扬州园林大多是这一时期遗留下来的建筑遗产。在财富的加持下,一片片城市园林开始出现于高墙大院内,厅堂轩榭、亭台楼阁、假山碧水、粉墙黛瓦掩隐于奇花异草之中,蜿蜒小径曲折于绿树红花之间。园林出众,与之相称的家具自然也不能少。

优质的木材是家具发展的保障。自郑和下西洋后,明朝与东南亚各国交往更加密切,而这个地区是出产优质木材的地方。因此,热带成长的紫檀、大红酸枝、乌木等硬木被大量运往我国。这些硬木的花纹变化多端,有很多可以想象的空间,非常符合明代文人的审美趣味,所以硬木家具开始流行。在此之前,海外的硬木进入中国的量是非常小的。加之本土特有的黄花梨、鸡翅木、楠木等优良木材被运用到家具上,极大地提高了明代家具的质量和档次。

硬木的好处除了纹理华美以外,还可采用较小的构件断面,制作精密的榫卯,并进行细致的雕饰与线脚加工,这也是硬木优于软木的原因。而几千年来,为何我们古人没有使用硬木做家具呢,最重要的原因是,在明代以前缺少一个制品,这个制品便是木匠的工具“刨子”。明代正是由于发明了“刨子”后,硬木才有可能刨得平整光滑(在此之前都是拿刀削,这也是家具断代的一个重要标识),一些以前不可能的制作方法才可以实现。

这也是所有人在谈及古代家具时,一般止步于明朝的原因。

同时,明代的人文思想为家具发展注入了灵魂。随着商品经济发展,资本主义萌芽出现以后,必然出现一种新的、与之相对应的新的文化思想。宋元以来的程、朱理学已渐衰微,而以王守仁为代表的新理学思想迅速崛起,提倡“知行合一”。王廷相所主张的“实历”、王艮所提出的“百姓日用即道”、宋应星所提倡的“鄙薄空谈,重视实践”思想,在当时颇为流行。这些思想对当时的家具制作风格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明代家具跨入一个新纪元,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明代家具发展之巨大,从明代文人的记载中也可以得到印证。马未都曾经提到,范濂的《云间据目抄》记载:“细木家伙,如书桌禅椅之类,余少年曾不一见。民间只用银杏金漆方桌。自莫廷韩与顾、宋两家公子,用细木数件,亦从吴门购之。隆、万以来,虽奴隶快甲之家,皆用细器。”意思是嘉靖年间,松江一带很少有人使用书桌禅椅等细木家具,但是到了万历年间,人们争相购买制作考究的硬木家具,悉心布置自己的室内空间,就连小小的皂隶衙役也不例外。

而从明人编辑的《天水冰山录》记载:奸臣严世蕃获罪,被抄物资中,家具的体量巨大,其中大理石及金漆屏风389件,大理石、螺钿等各式床657张,桌椅、橱柜、凳、几架等共7444件。这组数据可以推测出十六世纪中叶的明朝,官宦之家的排场和铺张。

成书于万历年间,作为工部成例颁布的《工部厂库须知》记载:万历十二年(1584年)传宫中造40张龙床的工料费用:“传造龙凤拔步床、一字床、四柱帐架床、梳背坐床各10张。合用物料,除了有鹰平1300根外,召买六项计银31926两,工匠银675两5钱。”明朝皇宫家具之豪华可见一斑。

名士文震亨所编撰的《长物志》完成于崇祯七年,该书分室庐、花木、水石、禽鱼、书画、几榻、器具、位置、衣饰、舟车、蔬果、香茗十二类。其中第六卷,对椅、凳、机、几、方桌、书桌、橱、箱、架、屏等进行了具体的分析和研究,同时也对家具的式样及用材做了精彩的点评,这也是我每晚必看的消闲书之一。此外,王圻、王恩义的《三才图会》、高濂的《遵生八笺》等著述,都对家具的制作、工艺、样式等,提出了独到的见解,并在书中附有设计图例。

安徽新安漆艺家黄成所撰写的《髹饰录》,详细叙述了制漆的工具与材料、色漆的配制以及多彩的装饰,主张以自然条件为设计依据。书中所记载的许多方法和工艺,在明代家具中都有所体现。

明代专业文献与技术书籍的出现,丰富了明代的家具制作理论,对家具的制作起到了指导作用,推动了家具制造业的发展。

上海博物馆明清家居馆(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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