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夏日炎热的日子,愿意回到冬天;数九寒天的季节,盼望夏天的早日到来。
其实,季节的交替不是人所能为的,特别是天真的童心,现在想来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如果让我选择四季,我的首选是夏天,因为夏日,有严冬难见的瓜果(五十年前);因为夏日,有清澈见底的小河、池塘,逮鱼摸虾,裸泳戏水,童年的记忆,童年的欢乐……
童年,吃与玩唱主旋律,可真正说起来显得苦涩而乏味。
漫长的日子在祈盼中走进夏天,这时节,季节水果上市,首先登场的是桑椹。在我们这儿,桑椹成熟于麦收前后,集市上,许多商贩用加重自行车弄两大竹筐,满满的,人看了就垂涎欲滴。
桑椹在我们这儿有两种。一种颜色呈紫色,叫紫桑椹;另一种呈白色,叫白桑椹。相对来说,紫桑椹籽粒饱满,含糖量高,且色泽鲜艳,因此卖得好,价格高。白桑椹逊色紫桑椹,时间长了易变色。再就是桑椹含水量大,不易存放,商贩在集市上如果不全部脱销,会下乡叫卖,有时很贱很贱卖掉。
午饭后,乡村街道巷口,传来商贩的叫卖声:“椹子——买好椹子,好吃不贵——”。
商贩悠长的声音,诱惑着馋嘴的儿童,小儿一手拿着盛桑椹的餐具,一手拿着钢镚儿(硬币)或毛票(一角两角),蹦蹦跳跳窜出家门,幼稚的脸颊写满笑容。
按理说,水果食用前要洗干净,特别是是桑椹,更得用清水冲洗,但小孩不管不顾,在返家的路上,便吃起来。
到家之后,大人会询问,在路上偷吃了吗?老实的小孩说吃了,撒谎的小孩说没吃,可紫桑椹的颜色粘在了嘴边。
小满时节,麦黄杏熟了,人们又有了解馋的水果,但是,杏儿成熟前酸酸的,咬一口把牙酸倒,就是熟透的杏儿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不光酸牙,而且肠胃也受不了。
小孩没有节制,吃起来没完没了,也是那个年代,本地水果品种少,外来水果也就香蕉、橘子,至于油桃、樱桃、火龙果等,见也没见过。
麦收过后,各种瓜相继成熟,有脆瓜、面瓜、甜瓜、西瓜等。
按形状分,脆瓜分两种,一种是圆的,另一种是长的,圆的白色,产量高,但口感欠佳。长的按颜色又分绿色和白色,由于外表有八条棱,俗称“八棱脆”,此种瓜肉多脆而有甜度,口感上乘,是夏季解暑的佳品。
面瓜大多呈圆形,也有长圆形的。特别是熟透的面瓜金黄色,是老年人的最爱,老年人牙齿脱落,嚼东西非常困难,因此,老人吃面瓜不费劲,一个“面”字让他们心满意足。
如今,超市、集市上有品种很多的甜瓜,羊角蜜、绿宝等,这些都是温室大棚生长的,由于科学管理,品相好,深受消费者青睐,但是,吃起来,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原来,西瓜都是麦收之后上市,现在的温室大棚、小拱棚、地膜覆盖,让西瓜也提前成熟,有品相,瓤鲜红,但口感欠缺,较比大地生长的西瓜,逊色许多。
还有一种瓜叫筲瓜,长得粗而长,大约有半米之多,不如脆瓜脆甜,吃起来不爽口。shao瓜老了叫shao瓜筒,口感面而酸甜,这种瓜如今在集市上很难见到。
桃子、梨、苹果都有早熟的品种,整个夏季,瓜果给人们的生活增添美好。
小时候,我与发小一同偷摘老乡的黄瓜,被他人逮住,告发父母,母亲上门赔不是,我被大人责骂,甚至暴打。
邻村植种大片杏树,快成熟时有人看护,我们几个小伙伴,看在眼里,馋在嘴上,相约择机盗窃。
有一天中午,我们前去“侦察”,看好哪棵杏树上果大果多,做好“战”前准备,要万无一失。
这天深夜,我们一行四人,前往杏园,
因为白天已踩好点,轻车熟路,悄无声息,接近目的地。
兵分两路,每组两人,一组隐藏在杏园西边,一组隐藏在杏园东边,事先讲好,我们的计策是声东击西、引“蛇”出“洞”。
西边的人先接近杏园,掷土坷垃、砖头,吸引看园人注意,待看园人走近杏园西边,东边的人乘机潜入园内,寻找目标,爬树摘杏。
那时,我岁数小,胆子也小,只能与他人作伴,至于近距离爬树摘杏,我妥协,不敢冒险。
另外两个人,他们有备无患,内穿背心,外套长衣衫,扎紧腰带,随手摘得杏放进背心,最后,旗开得胜,满载而归。
我们四个人聚集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先是一顿朵颐,剩余部分一分为四,各自回家。
夜深人静,只有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夏夜的风吹拂着,我们四个人兴奋的样子,在暮色中模模糊糊。
第二天上学,老师发现玩伴脸上有划痕,询问,玩伴言讲不小心让树枝划的,绝口不提偷杏之事,老师未再追问,此事成了只有我们四个人才知晓的秘密。
晴天白日,还结伴偷摘他人的小枣,惹得枣树主人的谩骂。
原来,小枣尚未成熟,吃在嘴里粘糊糊的,没有一点儿甜味。
小孩摘枣,不管枝桠,枣子没摘几颗,树枝条弄折许多,因此,枣树主人心疼,有时追赶我们老远,还向老师告状,我们几次受到惩罚,多日之后,老病重犯,无奈的树主人,再次气冲冲闯进学校的大门。
夏日的瓜果,引诱我们“违法乱纪”,但年少的我们玩耍更是花样百出。
在村前,有一条不太宽的小河,每到夏天雨季来临,河水暴涨,上午放学后,我们几个小伙伴相约去阡陌田间拔菜割草,来到小河边,把草筐一放,衣衫、鞋子一脱,裸体跳入河中,犹如鱼儿,享受那种快乐。
首先,是自由畅游,小河不宽,河水有深有浅。水清清的,潜入水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黄色,上面是浅黄,河底是深黄色,最深处颜色发黑,因为河床多年失修,淤泥、杂草,有人不慎会踩上砖头、瓦片,甚至碎玻璃,把脚掌划破。
我也曾有过这样的遭遇,感觉脚有疼痛,爬上小河一看,只是有血流出,没有大碍,再次跃进水中,把疼痛抛到爪哇岛。
仰泳,面朝天,四肢放松,几人并仰在水面,看谁待的时间长,看谁的肚皮露出水面的多,有人还把小xx露出来,并且撒尿,比赛谁撒得更高。
蛙泳,我们这儿叫狗刨,两个人或几个人并排前行,言讲从始发地到远处,迂回原处,最先返回者为赢家,失败者在水中背着胜利者,赢家挥动双手,犹如大人驱赶牲畜,口中念念有词:“驾——驭——”,那种感觉,至今难以忘怀。
河水也有深的地方,水性好的人要比踩立水,头要露出水面,脚不要着地,双手划动。我有一发小,水性特好,踩立水不但头露出水面,最佳状态是两个小乳头也露出水面,他人没人能比,自叹不如,甘拜下风。我也曾练过多次,但一次也没有成功。
潜水更是技术活,主要是肺活量大。在我们这儿,潜水叫扎猛子,有人在水中憋好长时间,在原地或潜水远处。
如果想潜水,事先要把耳朵眼、鼻子眼堵上,我们有备无患,衣兜里总会装着棉絮(用过的最好,俗称套子,它汲水性强),下水前,把该堵的堵上,预防河水灌进双耳,引发耳聋。鼻子塞上不不影响呼吸,张开嘴巴搞定,如果从鼻子里汲进水,感觉很难受,不舒服。
下水前,我们还有个仪式,就是每个人要撒尿,并且用手涂抹在肚脐眼周边,据说在水里不抽筋,也不知道是谁的论调,小孩子觉得好玩,每次都这样去做,赤身裸体,不知害羞的年纪。
在水中玩了好长时间,有人提议该拔点草菜,可大多数人贪玩,央求再玩一会儿。
日头正南偏西,我们还得割草菜,恋恋不舍,离开小河,离开欢乐之地,匆匆忙忙,在河边、路旁,见绿色杂草、野菜就砍,有时,村外的小树遭殃,几人把小树的枝条砍下,装在草筐里,可怜的小树只剩下一枝朝天的枝桠,疼痛而无奈。
有时候,我们把草筐底放树枝,上面拔点草菜,一点儿饲草不够猪羊吃的,没有办法,只好饿着,有时叫唤,父母发现拔得草菜太少,责骂甚至暴打。
少年不识愁滋味,好了疮疤忘了疼。父母的管教总是抛在脑后,今日没有多拔菜草受到大人指责,管个三两日,几天之后,照玩不误,并且转移了新的“战场”。
在村庄东边,有一不规则的池塘,在我们这儿叫大湾,与邻村合用,我们村管它叫东大湾,邻村叫南大湾。
湾里常年水不断,且湾边杂草丛生,湾里有翠绿的芦苇,春夏绿意盎然,秋冬苇絮飘荡,此处是鸟儿的乐园。
有水的地方就有鱼,这话一点儿不假。
在湾塘里,水不断,鱼不绝,几个玩伴小河里已经再也玩不出新的花样,有点厌倦,只好转移目的地,来到湾塘。
湾塘深处高低不平,有的地方有一人多深,底部淤泥,人陷进去难以自拔,因此,大家谁也不往深处游去。
小孩只在湾塘边缘玩耍,在杂草丛生里或芦苇根部,摸虾逮鱼,有时候,还能捉到泥鳅,几条小鱼仔,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弄得脸上、身上泥水斑斑,可愉悦让我们忘了吃饭,有的大人到湾塘边寻找。
鱼儿游在水里,自由自在,要想捉到并不容易,有时候,为捉一条小鱼忙活半天。
鲢鱼浮在水面,把水搅混,它们嘴巴张开,这时捕捉较比容易,双手伸入水中,一捧会逮着。
鲫鱼躲在水底,尤其淤泥脚窝,一动不动,双手紧贴水底,触摸到时,双手紧握,方可捉拿,否则挣扎而逃。
鲶鱼、黑鱼不好逮,它们身上有黏液,双手抓住也会从手指缝隙逃掉,因此,在水里逮住,掐住鱼鳃,致命之处,难以动弹,使其失去自由。
河中还有黄鳝,因为样子长得像蛇,大多数人不敢捉,我的一个发小,他不怕,专逮黄鳝,运气好的时候,一中午能逮好几条。他在水盆里养着,黄鳝的头很大,浑身黄乎乎的,腹部浅黄色,背部深黄色,并且有规则的斑纹,看到就吓人,别说亲手抓了。
听大人讲,黄鳝的血可治一种叫“吊牙风”的病,不知他杀过几条?他自己说,其父母曾代他去集市上卖过黄鳝,那时不值钱,人们也不懂医用、食用价值。
泥鳅更不好逮,小巧玲珑,浑身与鲶鱼、黑鱼一样,滑溜得很,它们逃得快,用双手捉住它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几年间,麦收前后,田地干旱,人们把湾塘的水排灌进大田,鱼虾遭殃,男女老少齐上阵,小抄网、抬网、撒网,叫喊声、吵嚷声,此起彼伏,大伙儿分散在湾塘的各个地方,一听到那儿喊叫有大鱼,人们“呼”的一声,聚集此处,都想逮个大鱼,最后,一条大鱼被某人逮住,大伙儿又分散开来。
这样的场景每年都要经历一次。干旱之年,湾塘见底,水草丛生,鱼儿也没有了踪迹。
大集体时,生产队植种苜蓿,从早春开始有专人看管,我们小学生放学后,有时结伴同行,到苜蓿地附近拔菜草,见苜蓿地里没人,会偷割些苜蓿草,小孩胆小,害怕被人发现,在苜蓿草的上面拔点平常野菜青草,作伪装。
更多时候,我们在苜蓿地里打闹玩耍,翻跟头、摔跤、倒骑驴。有时,看管人发现,撵我们离开。
追兔子是我们的常规节目。那时候,大田里的兔子很多,驻足阡陌,总有兔子在远处张望。
苜蓿地里,兔子经常被发现,嫩绿的苜蓿草是兔子的最爱,我们明知道追不上兔子,可偏要呈能,兔子吓跑了,我们也上气不接下气,累得蹲下喘半天。
逮蚂蚱我们一起来,苜蓿地里蚂蚱很多,我们专挑大个儿的,逮住蚂蚱,用带穗的小草把一个又一个的蚂蚱,从颈部串起来,最后,背着草筐,拿着逮得蚂蚱,高高兴兴地回家。
菜草喂猪羊,蚂蚱可喂鸡鸭,有时赶上大人烧火做饭,蚂蚱可在灶膛里烧烤,母亲曾给我烧过蚂蚱,待蚂蚱微黄,且有香味飘出,把蚂蚱的头揪下,捎带剔出黑色的条状物,母亲说是蚂蚱的粪便,最后吃到嘴里,那种感觉,那种香,不逊色于如今的露天烧烤。
现在,由于田地农药的喷撒,蚂蚱难以见到,其它的,比如蚱蜢、蝈蝈,大田的壁虎等,没有了踪迹,兔子也很少见到。
芒种过后,金蝉从地里钻出来,傍晚,可在大树周边摸,有的待在地下,有的钻出地面,还有的爬上树干,大人小孩持手电筒,在地下、树干照射,寻找,灯光来回晃动,有人一晚上能寻好几十个。
清水洗干净,盐水腌制两三天,油炸,一道百吃不厌的美味佳肴。
小孩中午不睡觉,金蝉在树上唱歌,声嘶力竭,吵得人不能午休。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扛起长长的细竹竿,大约有四五米,上头绑好很细的枝条,最上端缠绕面筋看金蝉在哪里叫唤,找好位置,等待最佳时机。
这种捕捉方法叫粘知了猴,看好知了在哪儿?持竹竿人找好位置,慢慢靠近知了,面筋粘在知了的翅膀上,它挣扎,有时粘得不牢,会逃之夭夭。
金蝉的双眼凸出,四面八方均能看到,有时,捕具一靠近,它迅速逃飞,撒下少许尿液,在叫声中远走高飞。
晚上,有时几个人相约去烤知了,也就是把柴禾架在有金蝉的大树下,因为炎热的夜里,金蝉叫声连连。
离开树干,点燃柴禾,火苗升起,在熊熊大火中,我们再往树冠上投掷砖头、土坷垃等,金蝉受到惊吓,见光跌落,我们见地上飞的,叫的,立刻捡拾,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口袋里。
无论是粘的金蝉,还是烤的金蝉,用油炸,吃到嘴里,口感不如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好吃,但几十年前,能吃上此物就不错了,何况又是野生的,用现在的说法就是绿色食品。
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那种快乐,那种美好,永远抹不了的记忆。
回不去的曾经,永远镌刻在内心深处,时时打捞记忆的碎片,人在旅途,一段充满懵懂、憧憬、无忧无虑的岁月。
2021.8.6初稿2021.10.6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