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李生沉默了一秒钟,他突然笑了笑,说:“和你相处这么多年,头一次听你说这样的问题,为什么?”
熊生左手抓着自己的脸,清晰的指甲印记在皮肤上,说:“这样的生活,我不想活了!”
李生鼻吸一口气,说:“12岁那年我开始问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成年后我逐渐明白,生命的意义在于不断向有限的长度中填充更多的内容,你死了太久,失去了对生命的感受,我想,我们应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身临其境感受生命的存在。”
他抓着铁栏,大吼:“灵魂扭曲的生物,我们是一体的,我们是不可分离的,在我们共同的大脑里面,永存。”
“相信我,在你用双手努力获取回报后,必然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李生对熊生恭敬地一鞠。
“你的看法永远是那么乐观,这是一件好事!”熊生说。
“也许你认为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们即将踏上生命的旅程。”李生邪邪地一笑。
“李生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呀?”小男孩问。
老人望着天空,靠在棕榈树旁,他是李生忠实的布道者。
“李生这个可怜的恶魔,在地狱疯狂地活着,疯狂到灵魂难接近天堂,疯狂到超脱恶魔的本质,他的幼小,他的曾经,有着太多的孤单和残酷。
“他认识熊生后,收获了更多的孤独,他遗忘了自己是恶魔的事实,他来到人类的生活,这里存在着难以表述的生存法则,是的,一群生物在都市中艰苦的生存着。
“这个都市,每寸土地和每堵墙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酒精和女人永不间断,崭新而老成,从不知道休息的城市,一个吸引众多青年追逐的城市。”
“我也想去这个都市!”小男孩说。
“等你长大了,李生就会来接你。”老人拍了一下孩子的头。
“都市不拒绝任何人,所有人都能找到归宿,特别是在深夜的街道,驾车快速地行驶过程中,灯光透过车窗会让人感觉到家的滋味,它展开了自己的怀抱,拥抱着每一个人,为其带来安定。当然,每个人就那样活着,是的,就那样活着,这个都市在接纳任何人的同时也拒绝了任何人。人的欲望永无止境,想要更多,想要更好,是人类永不满足追求的动力,所以,都市用一种婉转的又残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NO!
他抓着铁栏,说“他是一个肮脏的无耻的小丑,他是一个龌龊的卑鄙的可怜虫!
“他脸上涂抹着颜料,他在讲述一个故事。”
“李生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他的嗓子在最近的时日里越来越痛,他按着脖子的左手能感受到气管附近明显的凸起,也许他的生命正在被他奢侈地享受殆尽。李生一直在追求生命的意义,如果生命即将终结,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他确有不甘。他还有追求,他写了很多的文字,期望有人理解,期望有更多朋友,然而,似乎人间跟地狱比较相似,没有人理解他的世界。写更多的文字,把精神承载于纸上,也许,他的罪孽可以稍稍减轻,也许,他的孤独也会因为大千世界中的一人看见而消散无踪。然而,他最重要的任务不在于此,他目前有更重要的任务,比他的生命更加宝贵,他需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他必须马不停蹄地做一些事情。
一个声音响起:所以,这就是你创造我们的原因?
你在抵抗原我的意志力,你的存在正遭受疾病的啃食,你即将消失,可怜的小丑。
李生说:“闭嘴!这是我的世界,我的舞台,他的大脑我做主的时代!”
旅行,是一场考试,一场决定熊生是否能够复活的考试,也是决定其他人命运的考试。这也许是一群人的盛宴,冥冥中自有注定,只不过是借李生的手完成计划。
熊生和李生两人即日飞到了一座岛屿,这座小岛四面环海,悠绿色的海浪冲刷着细腻的沙子,海风中带有一股微淡的鱼腥味,岸边有一些船只,它们灯火通明,似乎不知疲惫,在远离海洋的岛屿中心,堤坝的水汹涌而下,似乎要冲刷时间的脚步,河水弯曲地行进,最终进入大海,而在大海附近,有成片的建筑,车流不息,都市的繁华同样在这里复制。
两人打算小住一段时间,先好好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品尝海边美食,这是度假最普及的玩法,他们预定了一间居民小房,由一名安保人员陪同进入房间。
“房间非常舒适,你可以泡茶做饭,可以坐在沙发看电视,电话在我左手边,阳台可以欣赏海景风光,相信这两日你会非常满意,但是,请注意,不可以损坏这里的物品,否则需要照价赔偿。”安保微笑地讲述这里生活的规则。
熊生说:“哦,这些我们都清楚,请您放心,我们来这里度假,期望玩得愉悦,两天后,我会把房间钥匙交还您手中,到时候,房间中的物品保证如今天一样完美。
“我们?房间不要来太多人,脏了主人会不高兴。”安保纳闷地听完熊生的话,收了这两日约定的租金就告辞了,这时候李生从阳台进来,嘴中叼着一根烟,烟气很快弥漫整个房间,熊生不满地说:“您可以注意一下,作为一名合格的绅士,需要顾及他人的感受。”
李生无奈的掐灭了烟,小声抱怨着:“死人竟然还会在乎烟雾。”
“你说什么?”熊生不太友好。
“嗨,伙计,你有没有想过,这几天,我们能通过这个地方赚一笔旅游接待费。”李生奸诈地笑道。
“哦,我们现在是在度假,可不是在做生意,您那铁公鸡的行为真的可以收敛收敛,我相信,这个地方几乎与世隔绝,这个小岛可以让您学会如何收敛吝啬。”
“事情总不能过于绝对地下定义。”李生自己拿着手机,网络无处不在。
“你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是死亡吗?”李生忙完手头的活计,对坐在一旁欣赏窗外风景的熊生说。
“谁不害怕死亡!要说不害怕,恐怕不是人了!”
“哦?难道是神?”
“也有可能是魔鬼!”
熊生注意到李生嘴角微翘,虽有疑惑,并未询问,李生继续说:“你觉得高考如何?比如说是否有一定价值,或者使人产生多年的心理影响?”
“你想和我辩论?”熊生很骄傲的说,他可拿过辩论大赛的获名。
“NO!仅仅是学术上的友好探讨,不需要把黑的说成白的,不需要诡辩,不需要逻辑分支,只是探究现实,我很想深入了解这个世界,比如你觉得高考有价值吗?”
“这场全社会性的比赛的确让很多人改变了命运。”熊生说。
“占比很大吗?优质学校的名额只有那么多,毕业出来工作也不见得几个人能拥有美好的未来,或者换个说法,也不见得几个人在现实面前以为自己未来能得到希冀的生活,成为既得利益者概率太小,大部分人没能改变命运,那它的价值又在何处?”
“它的确让人有一条改变命运的途径,这是不可否定的价值”
“中国科举制开始,经历了千百年,状元也就几百人,的确让这几百人改变了命运,但是绝大多数人的命运并未改变,这个效率太低,对于社会发展不利,我认为当代社会是量产的,是科技的,低效是会被取代的,如果不能被取代,只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可怕?是什么?”熊生皱眉。
“战争!”
“你很聪明,教育的垄断的确会阻碍社会的进步,太多的知识没有人继承和应用,并且所学不能在社会商业上有太大帮助,思维和能力却可以使人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
“嗯哼,我更想谈论一下心理学,比如高考是否会对人产生一定的心理阴影。”
“我一个同学在工作中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想起‘语文’这个词汇……”
“哦,darling,我在和你探讨的时候,更想了解你,你的答案是我的一份资料,不可忽视的研究素材。”
“我非常不乐意讨论关于我,那些经历总是令人不愉快,我总会梦见高考,让人劳累的梦,有时会惊醒,你可以想象,为了一点点生活的改善,甚至没有任何改善,每天被资本家剥削,每天!我们是被剥削者!每天!回到出租屋,本可以好好休息吧,但是这个世界连个人的休息时间也要盘剥,重点是那么多年过去了,还得那么紧张地去做题,甚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会出现,非常痛苦!”
“可怜的人,我能想象到你的痛苦,既然已经聊到梦靥,我们每一个人都了解游戏,通关,胜利,这是游戏的灵魂,永恒不变,正是如此才有可玩性,才有挑战,才能逃避现实,高考也是一场游戏,一场既得利益者的游戏,梦境是来源于现实的,你的梦应该也有游戏的成分,通关,然后胜利,我想知道,你在梦里总是能通关成功吗?”李生低沉地问熊生,他似乎很在乎熊生的答案,以至于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与熊生的距离随着他的身体前倾而逐渐拉近,太近的距离会给他人造成压力,作为恶魔的李生总是在追寻猎物的时候隐藏至极,了解人心理的他本来可以避免不礼貌的行为,狼在猎物面前始终会漏出散发蓝光的眼睛,太大的吸引力诱惑任何生物犯错。
很明显,熊生表现出了不适,李生才意识到自己狡黠的目的正在暴露,他礼貌地表达失礼:“哦,我太想知道了,对我太重要!”
“没有,我很欣赏你的好学。”两人报以微笑,目的不同的微笑,伪装在微笑下的真实想法难以猜测。
熊生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很失败,梦里再努力也跟现实一样,缺乏机会。”
李生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点点头,说:“有人说这个世界不缺少机会,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没错,但是现实世界貌似更多的是留给有一定财富的人,穷人甚至穷的连机会都没有。梦中的结果是现实的选择,你在现实如何选择,梦里也会做出相同的行为,一个人的信念程度是伴随一生的,不可改变,我认为如果能在梦里能够用足够的信念支持,在现实中也必然有着足够的信念去克服困难,通关,胜利,生存是一场关乎生死的游戏,生活是关乎利益最大化的信念决斗。”
“和你谈话总是那么舒服,但是……”
“作为企业家不能总是把‘但是’挂在嘴边,你知道暗示的魔力,它可以改变一个人,改变一个群体,改变这个星球,对自己不断进行暗示,可以让自己获得某些东西,比如信念。”
“我会尝试,我们探讨了太多沉重的话题,何不趁现在找个小酒吧开心开心!”
“乐意之极!我们换一件衣服吧,这一身可不太适合夜晚。”李生走进卧室,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让老人安排一场对所有人的高考,他需要选拔一批抵抗原我的忠实者。
希望是可以破灭的,他并不在乎希望脆弱如泡沫,他活的自我,只求快乐。
清晨,浓雾漂泊,修整了一夜的两人,精神好了许多,路途的风尘在美食的洗礼下已然不见踪影,他们来到了河边,正巧遇上当地的水葬仪式。
岸边停靠着两艘木船,木船旁一群人正在忙活着,将白布和一些物品装饰在木船上,他们忙活完就下到水里,雾气仍然很浓密,周围也非常安静,安静地能听见师傅教训徒弟的说话声:“下水后不要跳到船上,潜到水里,双手推着船向对岸游,这点小事都做不成,看我是怎么做的!”
师傅走进水里,水面从他膝盖逐渐蔓延到胸口,最后他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水面上,双手把着船尾巴,说:“下水之后,推出时脑袋也要没在水里。”然后让所有人照着他的行为一起下水,众人依样画葫芦纷纷在船尾露着一个脑袋,听师傅一声口令,众人脑袋纷纷没进河水之中,两艘木船也在他们的推动力量下向河对面移动。
熊生很疑惑:“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
“也许他们认为这样渡河可以让死者的灵魂得到救赎,在一些文献上记载,灵魂渡过一些神秘的河流,可以得到超生,也许他们本地人也是这样想的吧。可惜,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他们如果可以晚一天举行仪式的话,今天下午接待的游客就多了一项开眼界的娱乐项目,我可以收费高一些。”
“怎么突然又要接待游客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企业家,要时刻想着万恶的金钱,我昨天在网络上发布了旅游信息,招募了几个也想过来玩的人,作为非常了解此地风土的专业导游,就是我,自然要向每个人收取一定的报名费,瞧瞧,就这样简单的事情,我又可以赚一两万。
“你真的是掉进了钱眼子了。”
“老伙计,‘钱眼’这个词汇用得真好,它出自中国古代的迪拜,都是权贵商贾,纸醉金迷,排水道都制作成铜币模样,从而有了钱眼一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物质了,口水沫子填不饱肚子,再说,我们出来玩也是要有开销的,你也不希望我们玩的不愉快吧。”
当两艘船移动到河边的时候,在浓密的雾气遮掩下,白布飘动着,船似乎是在一种未知的力量下徐徐推进,显得十分诡异,真如渡冥河一般,似乎他们两人身处地狱,观看着地狱运作的旮旯。
眼前的场景变成了一张纸,颇有手感,依稀能听见哗啦啦的翻页声音,两人也是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感觉,纷纷离开了河边,前往渡口,接待李生邀请的几位陌生人。
不知什么时候涨了水,洪涝致使渡口不见踪迹,一大片的边岸被淹没,水面漂浮着各种垃圾。
“看样子,我们会在这儿滞留了。”李生说。
熊生没所谓地说:“我还好,预约的那几人应该来不成,可惜你,煮熟的鸭子飞了。”
“你能不这么损人吗?没钱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终究和我挣个对错无非也是安慰你那颗不值钱的自尊心,在如此物欲横流的二十一世纪,你的这种行为不符合客观事实了,哦,我记得整个教育环境都在暗示唯心主义是垃圾,唯物才是社会发展的真理,这也导致了社会的极端浮躁,极端缺乏道德,为了金钱不择手段,注定恶魔这个工种是痛苦的,加班加点将人送入地狱。对了,我记得你是唯物主义派的呀,如果你想做唯心主义捍卫者,那你就该没有物质决定精神的前提思想,中庸是最符合时代发展潮流的工具。”
李生电话响起,接完电话,他说:“不好意思,咱们不想挣这个钱也没办法了,他们早早到了酒店,现在咱们走吧。”
“这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狗屎运也是运!”
“我们赶紧去酒店,别让我们客人久等。”
来到酒店,李生认出了几人,他不经意地露出了和吸血鬼一样的虎牙,自语道:“都到齐了!”然后大步流星走去,非常热情地招呼客人,握手示好。
“齐校长,我对您仰慕已久了!您的论文深入精彩,透析的作品深度,令人受益匪浅!”
齐校长言谈举止温文尔雅,与他显得猥琐的脸非常不对称。
“感谢感谢,这是我莫大的荣幸!”齐校长目光炯炯,他喜欢被人称赞,他对李生颇有好感。
“何老师!”他上半身陷进沙发中,双手交叉,浑身一股暴虐的气息,非常不友好,他点点头,表示认识了。
“欧阳老师!”李生伸出右手与她,她微笑着回应,她是一个拥有雄性嗓音的雌性,她说:“这次要辛苦你了!我是比较好说话的,不像有些人不解风情——哦,我可没有说您何老师,不要对号入座!”
“没事,您继续!”何老师微闭着眼睛,懒散地看着欧阳老师,语气却表达出颇为厌恶某人的感觉。
“哼……”欧阳老师被齐校长打断,齐校长说:“小李,咱们已经奔波了一天,我们很需要休息,咱们也别那么多客套,直接奔主题吧。”
“高老师!黄老师!你们好!”李生对五人礼貌一番后,转而介绍说:“这位姓熊,一位优秀的企业家,我的老板。我保证,这会是你们最难以忘记的度假,你们的房间均已备好,由于洪涝,度假时间会比你们计划的稍微有些漫长,当然,各位最缺乏的是放松的时间,似乎是上天特意安排要各位能够体验更多的愉悦。这是各位的房间卡,请入住休息吧!”李生将卡分发给各位,他自始至终微笑着,何老师非常厌恶他的笑脸,他看见了自己惧怕的东西,惧怕的未来。
“在这个世界上,劳苦功高的职业莫过于教育!”当齐校长迈出几步后突然听到李生的话,他洋洋得意,笑意春风,他很满意这次的度假,很满意导游李生的吹捧。熊生走到李生身旁,李生的目光聚焦在齐校长的身后,他听到这样的语言:“也是惩罚最严厉的职业!”
李生与熊生享受完自助晚餐,回到房间,说:“我总觉得暴风雨要来了。”
李生倒了一杯红葡萄酒:“要一杯吗?”
“不了!谢谢!”
李生举起酒杯,鲜红的光泽:“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暴风雨,不足为怪,自然是永恒不变的,时而稳定着秩序,时而喜爱混乱,混乱是为了新世界的生命。”李生喝完红酒,手一松,敲击的声响令人不那么舒服:“当所有的一切都无可救药,灭亡和破碎是事物的宿命。”
“测试什么时候开始?”
“你紧张了?”
“是的!”
“永远不要害怕未知,更不能惧怕已知,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放开总比紧握简单很多——人都到齐了,今晚游戏就会开始!”
“早些休息吧,今晚的月亮会很漫长。”
熊生躺在床上,他难以入眠,他坐在床边,推了推李生:“你拥有大多数人的愿望,睡眠有时候简直是奢侈品!”
他抓着铁栏,说:“你会死掉的!高考会撕碎你这个可怜虫,你永远不可能拥有原我的掌控力!”
在令人眩晕的光环中,进入一条白茫茫滑梯的隧道,他身体不能动弹,身体快速地随着隧道前进,似乎没有尽头,他忘记了一切,新的记忆不断灌入白色的脑花,他感觉到痛苦,他感到不甘。
异常的疲倦,大脑异常的空白,他从未感受过如此空白的感觉,他害怕这种感觉,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由思想拼凑起来的,模糊却真实,他的内心蔓延着迷茫,命运的牵扯拉拽让他无法回头。
大街上车流如龙,喧闹不歇,李生站在大道中央,没有人能看见他似的自顾自的行走,也许全世界的人都在监视着这个独自闯入陌生领域的人。他感觉头疼得发晕,他需要一支烟,需要尼古丁的安慰,他习惯地摸着裤袋,空空如也,他皱着眉头,头更疼了。他望着一望无尽的陌生都市,凭着第六感迈开第一步。
是命运的拉扯,是命运的不甘,是命运的要求。
他来到了校门口,几十米远的教学楼独自耸立,斑驳的墙壁上映射着岁月的痕迹,爬山虎肆意生长。
我回来了?
我没有完成的梦想!
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
李生站在教学楼面前,他的眼角溢满泪水,他多少次无限的期待着,无数次环抱着这样的梦想。
大学,我所期待的大学,自从被除名之后,大学成为了我难以逾越的人生信条,我的人生那么坎坷,哦,时光那么坎坷!我出生后的18年,生活也不是那么窘迫吧,至少在读书的时候不是,父母的生意还是蛮好的,至少他们一个下午挣的钱比我半个月工资多,那为什么我总是倍感饥饿,饥饿,令人惧怕的词藻,我害怕饥饿,饥饿让我脸色苍白体重下降,饥饿令我不想言语茕茕孑立,饥饿使我处于地狱的煎熬中让我成为魔鬼,饥饿也让我早熟,让我提前地认清楚世界,我发誓不再让自己挨饿,我发誓不能再受到我那恶毒的父母摆布,我想要自由,我想要逃出所谓“监护人”的牢笼、地狱,他们的暴虐,他们的脾气,我只想要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别人同等幸福的自由。
读书时候吃不饱饭,我个子让我饱受煎熬!
哈哈哈哈哈,我很想笑,也是因为读书吃不饱,我也就才把痛苦转移到学业,这是个有效的治疗方法,转移注意力总能让大脑不再受到饥饿的迫害,其实那时候我还有目的,还有一个梦想,我相信读书真的能改变我的命运,好的大学会让我有吃有穿,生活自理,我为此努力,我为此奋斗,事实的真相总是令人难以接受,那一切都起源在高三,我知道了真相,所有的痛苦泄洪一般向我冲击,将我冲击,清醒的大脑,清醒的大脑可以洞察一切,无论我再怎么努力,我也不可能得到大学的怀抱,因为我那愚蠢的父母,他们是商人,他们是重利轻别离的商人,他们只会顾及存款的多少,他们只会想到今天又赚了多少钱,他们只会想到要如何剥削自己的亲人从而节省开支,他们可不愿意花费太多的物质给我学习,他们是泼留希金,他们是世界上最坏最可恶的坏蛋,他们会让金钱烂在他们的骨头、血液、皮肉里,他们愿意自己的孩子不能享受到亲情的滋养,他们更想要保留他们的钱,他们可爱的、难以自拔的、无与伦比的金钱,那是愉悦的,那是幸福的,那是最最让人可耻的梦想,那是自私的,那是邪恶的,那是会接受惩罚的行为,那是上帝是不能接受的,那是众神愤怒的,那是抛弃孩子未来的非人的行为,那是愚蠢的,那是悲悯的,当然,那也是很多人所赞美的,世人都自私,世人都站在父母那一边,因为他们狡黠的语言,他们依靠深入人心的家庭观念欺骗了世人,也许有人别有目的,也许有人看见了他们狐狸的眼泪就相信了他们该遭报应的行为。
哦,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的确,没有吃饱是为了我好,饥饿是为了我好,没法读书也是为了我好。
对的,也就是那一年,我失去了作为一名合格战士的信仰,那一年17岁,青春年少的日子,只有烟草才能降低我痛苦的年龄,真相血淋淋的摆在我眼前,他们不会给我资源读大学,我考没考上都得去社会挣扎,我是他们的奴隶,像奴隶一样为他们服务,挣钱,我要逃离,我要逃离这个可怕的魔窟,为什么法律到这时候就没用了?为什么没有法律去限制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孩子并不重要?是因为制定法律的那些人认为父母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大错特错!这种事情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发生在很多人的身上,我是那么独孤无助,我们尚小能做什么!不!我还有机会,我还有很多时间,我可以逃离,我可以提前进入社会,我可以为我自己赚钱,赚够了钱我就可以去读书了,我必须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计划,是的,我需要计划,精密的计划!我在肚子空空的基础上继续挨饿,只是为了节省一点点为了计划能够顺利执行的物质基础,我买了行李箱,买了车票,安排好了对接人,我离开了,我去追逐自己的未来了。这是一个多么精彩的世界,我第一次发现世界那么大,一望无际金色的稻田,湛蓝色的天空,车水马龙的都市,正是我所需要的。有个安身之所,我就可以去找工作了。
呵呵,我太小,计划不够精巧,我还是被亲情束缚了,为什么我那么善良,善良总是被人利用,我被父母欺骗,他们将我欺骗,欺骗我回去,我又回到了地狱。
胡乱的涂鸦竟然也能进入大学,哦,社会的舆论还是有点用,也就仅仅是有点用,很好,这是上帝对我的怜悯,对我的赏赐,他在此给了我机会,我逐渐相信上帝是个顽皮的女孩,他关上了门又为人开了一扇窗,然后再把窗户关上,我无法逃脱父母的掌控。
“你都大二了,别人都去工作了,学校那边来招工你为什么不去上班!难道要我们养你一辈子吗?”
“我告诉你,你就是社会的败类、吸血虫!你在这样不去工作会被社会淘汰的!”
我那时候很诧异地问:“谁告诉你们学校来招工的?我还没毕业呢,学校也没有人来招工要我这个还在读书的人。”
“闭嘴!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每天吃我的穿我的,读书还花这么多钱,你看别人两百块就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你看你呢!”
“那是不可能的。”我的语气更像在哀求,更像一个没有尊严的乞丐,我不像一个读书人,更像一个奴隶。
“无论如何,你回到学校就给我上班去!你看别人每个月还寄钱回家,我们呢,还要养你这个蛀虫!”
啊,世界啊,我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抉择,总是伴随着痛苦,我不能在继续这样了,是的,我必须找工作!我必须放弃学业!只有赚钱了,我才能摆脱父母的牢笼!
这次,我不能回头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一年春节,是我再次痛苦的抉择,大二的下学期,再见,大学,未来我们还会见面的,知识和书籍,我对你们的渴望并没有一天天降低,而是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的越发期待,
我的人脉还是那么多,还是有那么多人愿意帮助我,到了今天,一直走到今天,我还在看很多书,我还在学习,我生活很幸福,我也创办了企业,我还在努力地淘金,还差很多,还差很多物质,未来的那一天,我会进入大学,我会继续我的梦想。
我应该是进入大学的,难道是因为我被除名了要重新高考?所以,我是在这栋建筑物里学习吗?我似乎遗忘了太多。
李生走向教学楼,来到六楼,进入教室,坐在一堆孩子身边,老师和学生没有说话,似乎没有看见他的到来,他坐在空位上,拿起笔翻开书,这些知识他都知道,他要不断的做题,熟悉各种题型,举一反三,他要灵活的运用知识,冲刺高考。
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这不对!哪里出错了!我不可能在这里的!
熊生叹了口气,倒了一杯李生喝剩的红酒,一饮而尽,他握着酒瓶,看了看剩余小半瓶的红色液体,咕噜咕噜倒进胃,倒入消化道,酒精定然能让他和李生那样熟睡,他走到自己的床沿,拍了拍邻床李生的脸,没有反应,他躺下来,打开床头灯,拿起一本书品味起来。
李生还在学习,他已经学习了三年,却没有迎来高考,反而再度降级,高考,一道分水岭,要想读大学就得高考,然而,他却不断地在降级,他没有得到一次考试,只是每年都在降级,相比身边的同学,他感觉自己的个头在长高,很明显,这是不符合现实的,但是,他,无法解释。
“当世界在狂暴的黑夜中苏醒,迎接阳光的来临,也就是你的死期。”
你是谁?
“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帮助你,隐藏在你大脑最深暗的森林,因为你幸福了,因为你的生活美满了,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也因为你的渴望,因为你的读书的期望,成为了你的魔障,成为了你活下去的动力,也成为你作为恶魔高考不能过关的阻力,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消亡。”
“想起来了吗?这是地狱的测试!”那个声音在李生耳畔回旋,有一种磁性。
不可能,作为恶魔,我不可能接受测试的!我是测试人,怎么可能会被测试!
“可怜的人,只有愚蠢和可怜才会蒙蔽自己的双眼,接受现实吧。”
李生感到了死亡的冰冷。
高考。
每一个人都要高考。
即使你是恶魔。
成为恶魔的前提,自己也需要高考过关,否则不能决定别人的高考。
地狱的规则。
高考,过关则继续活下去,失败就死亡下地狱。
可怜的人。
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那么大,我一定是在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今生今世才如此受苦。
高考,我该如何过关,测试必然有一个目的,对我的测试,目的是什么?
只有知道了目的,才能找到方法过关。
“因为魔障,而想要不断地学习去冲刺高考,结果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临近高考,反而离目的地越发遥远,所以学习的规则只是障眼法。”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之所以痛苦的缘由必然是你不断冲刺目的的动力。”
“你为什么痛苦?”
为什么?
“你不愿意直面你的痛苦,才有那么多问题。”
放不下吗?
“执念于一点,令人放不下。”
我不可能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我也不可能放弃对阳光的追逐。
“并非原谅,也并非放弃,而是不令兽性泯灭,当初你封印了我,现在把身体的主导权让出,我来帮你将执念打破,很多时候,人性做不到的事情,黑暗面总是小菜一碟。”
“父母的伤害令我们失去太多,要做的是躲避,和强有力的抵抗,成为恶魔,我们也将失去友谊,失去很多,但这是地狱的规则,恶魔不允许带有任何感情,否则无法对生命进行中立的审判。”
“这是你成为恶魔的高考,也是未来你审判众生的高考。”
“啊,这种感觉真好,重新掌控这具身体,感觉太棒了!”
“能够用手,能够用脚,能够行走,能够说话,我很喜欢!”
我已经把身体掌控权给了你,你快点解决事情吧。
“谎言,当我们年级尚小的时候,当我们只能在系统中生存的时候,学校作为一个独立的小社会,永远不缺乏谎言,我们不得不对身边的所有人说谎,身边的同学、老师、亲人也不得不对我们说谎,否则我们就会被驱逐这个系统。”
“我们无法在系统外生存,我们无法逃离系统的存在,我们不得不用另一套野兽的生存方法活着,这是系统的悲哀,每一个人的悲哀,我们的悲哀看起来却小了许多。”
“学生之间斗争,之间的友谊,太多谎言的外表,我们从来没有停止过竞争,动物的那一套适者生存法则在系统中运用到极致,然而系统忽略了人类不同于动物的根本,是在于人能创造光,而不是创造死亡,当学生们的竞争成为了习惯,成为了社会文明的暴力,每一个进入社会的学生都是极端物资的动物,没有心脏,没有做人的道德,只有谎言,只有你死我活的竞争,才导致我们恶魔这个职业的供不应求,这也是我们能成为恶魔的缘由。”
“老师强暴学生,老师殴打学生,学生不得不以谎言对待外界,学生必须承认是自己殴打了老师,写一份保证书平安大吉,否则就是臭名远扬,被驱逐出系统,年级尚小的孩子离开了系统很可悲,年轻是纯粹的,太多知识的缺乏,就意味着被剥夺一切,只有极小的可能性,可以有正确的方法和坚定的意志力去奋斗。”
“你认为我们为什么要在系统中说谎?”
因为没有人相信或者他们不愿意相信。
“那么你认为是哪一种?”
我不知道!也许两者有之!
“你认为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老师会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果一开始就设定他们是聪明人的话,那是必然知道的!
“学历越高,就越理智,小孩子都是一张白纸,他们不懂谎言是什么,他们会如实告诉询问他们的人,教育工作者怎么会不相信呢!之所以表现出不信任,并非是不相信,而是不愿意相信,他们是一个系统,他们害怕系统的报复,他们活在这个系统当中,系统只会诞生一批一批的谎言家,也只接受谎言家的管理,作为谎言家的人谁又在乎学生的死活呢。”
这是常态,也正是如此,你才会在我读书生涯诞生。
“没错,这是我能诞生的契机,哦,我的纠正你一件事情,类似于我的诞生,你并非个案,而是普遍的。”
“世人总是不愿意相信别人,即使是自己的孩子,那样的父母太过于愚蠢,无疑我们出生在一个愚蠢的家庭。”
“执念之所以能产生,都是因为痛苦,都是因为挣扎,我们现在已经25岁了,我们21岁进入社会,没有多少天就26岁了,我们在社会中已经找到了我们自己的位置,通过努力已经获得生存的本领,无论世人是否愿意相信我们,我们都没必要再讲述谎言了,我们执念产生的根源在于不能自我,可悲的我们拥有古人的思想,拥有太多的道德,拥有太多的责任,拥有太多的梦想,当然,这也是我们不同于别人的很重要一点。”
“我的诞生根本是在于系统中谎言的弥漫,你不得不依赖我来保护你自己,而你的执念在于父母的邪恶,他们对你我的共同伤害,我也不得不依赖你的梦想存在着,我很欣慰认识你,否则我们早已经跳进了滚滚污浊的河水中。我们对系统太过于依赖,希望存在于系统中成为了我们共同的魔障,你有想过吗,我们已经25岁了,我们通过自身的努力自我养活,再加把劲,再有些时间,我们就有足够的物质去做我们曾经遗憾的事情。”
“这个世界有很多国家,这个世界也有很多系统,足够的物质可以让我们有能力去选择最适合我们的系统,甚至我们可以离开所有的系统,我们想要的只不过是知识,管他世人怎么看待,我们完全不用在乎那些证书、名号,都是人类为了剥削一些人的规则,我们完全可以邀请一些知识的传播者来帮助我们,教授我们真理,教授我们人性,教授我们科学。”
震动,强有力的震动,李生有些摇晃,他看见学校的墙壁正在坍塌,正在消失和重现。
“我们正在高考,看来我们是正确的,当执念的事物已经不再重要的时候,通往罗马的道路上就不会再有阻力!系统正在崩塌。”
三个人出现在李生的面前,他看不清来者的面孔,他感觉得到面前是三个人:“你们是谁?”
“我们是系统的捍卫者,你被驱逐了!”三个人脱掉了人皮,露出丑陋的真相,他们三个嘴角不断垂下唾液,他们不是人类,他们对李生的皮肉尤其感兴趣,六只眼睛闪着有蓝色的光芒,吃人的野兽才会有的贪婪光芒,他们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突然像饥肠辘辘的老虎一样,不要命的扑了过来,李生身形一转,迅速地踩着阶梯逃窜,同学都麻木地看着李生,他们不明白李生为什么要跑,他们只是皱着眉头,他鞋上的泥土粘连着地上的水渍,整个过道全脏了,他们很厌恶这个令人讨厌的坏男孩,这样的坏男孩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非常感激李生后头追赶的“人”,对于他们而言,李生是恶魔,是坏孩子,而追赶李生的三个人,他们认为是“人”,更准确地说,是神!即使这三个神将自己杀死,三个所谓的神挥舞着锋利的,带着人血的爪子,在沿途割破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喉咙,他们甚至还掏出一个又一个砰砰跳的小心脏,塞进他们永远填不满的嘴巴中。
没有人在阻拦三个怪物的恶行,相反的,无数的人在拍手,在庆祝,至于在庆祝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有他们的父母知道,只有谎言者自己知道。
李生跑的满头是汗,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楼了,楼下鲜血像雨水一样低落在地表,染红了最老的那一棵树,古树颤抖着,它断成了两截,瘫倒在不大的操场中,大楼也在摇晃,三个怪兽的行为明显慢了许多,他们痛苦得挣扎着,全身燃烧起熊熊烈火,这时候,六个人走出教室,他们冷漠地看着燃烧的怪物,邪邪地一笑,然后,看向李生,向他点头致敬,李生腿一软瘫在地上,向他们微笑,他想说声谢谢,世界却突然一黑。
李生猛地睁开眼睛,他摸了摸额头,黏糊糊的汗水,才觉身上衣襟湿透,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将体内污浊泄去,刹那间,发现自己并非躺在床上安睡,而是坐着床中央,上半身的被子已经滑落,他的双眼一黑,倒在柔软的枕头上,打起了呼噜。
他抓着铁栏,乞求着:“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我一定痛改前非,我不再做坏事了!”
他抓着铁栏,流着泪,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老人牵着小男孩,来到牢笼,隔着铁栏,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老人将镜子拿到他面前,他俨然与老人一模一样,不再是李生的样子,也不是熊生的样子,更不是其他人的样子。
天地间,震耳欲聋地听见。
“高考开始!”
李生后背刹那间展开一对黑色的云翳,扇动着风的力量,他飞向高处不胜寒的星空,一片迷茫旋转的存在,斑驳琉璃的光晕中,他冻结成冰,闪烁着光芒,带着地狱的冷漠,跃入不能触碰的世界。
在这片世界中,白色是它永恒的基底,熊生看着周围白茫茫的世界,他疑惑着,李生朝他微微一笑。
熊生看见李生巨大的黑色双翼,美不胜收,然后见他向着自己赧然而笑,便化为千万黑色的羽毛飘发,熊生自己猛地向下坠落,浑身不能动弹,顺着白色的隧道不断滑落……
黄老师点了一支烟,说:“还有什么能比维护正义与道德更崇高的职业?”
“这个世界有阴暗,我们需要消除白纸上的任何黑点。”何老师举起酒杯,杯中液体折射着红色的光泽。
“万事万物都有一定的平量标准,而总有硕鼠打破平衡,邪恶也会像病毒一样传染,我们不可以任其发展成为所多玛城,不能让神的愤怒播撒大地,所以,我认为,我的职业更像猫,喵,喵,喵,不是一只小猫咪,而是训练有素的捍卫者,没有什么能逃脱猫犀利的双眼,你说呢?”高老师缓缓取出塞在欧阳老师嘴里的布团。
“救命——”
高老师捂住她的嘴巴:“嘘嘘嘘,这是你专属的审判,万事万物都是公平的,而你是个罪人,罪无可赦的人!”
“现在,我们代表世界,宣布你有罪!”
欧阳老师挺着胸膛,挺得后弯了腰,她边说边和高、何、黄一起走进了电梯,按下了负三楼:“这些小兔崽子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一群没有家教的东西,都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怎么能生出这样的祸害。”
“什么事儿惹您这么动怒呀?”高老师问。
“咱们欧阳老师今天教育了一群小杂毛,你瞧瞧咱们欧阳老师手都打红了,真是劳苦功高啊,其实何必呢,只是件小事……”黄老师被打断,脸上仍然堆着笑。
“这可不是小事,这是在顶撞,我们老师是什么,是伟大的存在,是值得尊敬的,是无比高贵的,我们付出了这么多,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些小杂毛未来可以有一番作为。”欧阳老师很舒服地呼了一口气。
“那是!”
电梯门打开,外面阳光明媚,照得人格外欣快,一望无尽的草原上没有任何动物,只有不断连绵的绿色草丘。
熊生奔跑在泥土道路上,身后几条五颜六色的恶犬追赶着他,狂吠不止,每一只恶犬长着两颗头,巨大的犬齿可以毫不费力地隔断钢筋,他看见有一个模糊的女人在路边,那儿就是一个小终点了,当他气喘吁吁来到她身边,身后的一切分崩离析,坠入悬崖。
“第二关,你只能跳过去,不能触碰到格子外的任何东西。”
熊生缓了一口气,他看着前路,那根不算是路,由一个个棋盘拼接而成的长径,四周有蘑菇在跳,有的蘑菇长得无比巨大的嘴,留下丝丝唾液。
他的脚不再听大脑的使唤,无论如何也不能迈开步伐,我只能垫着脚尖,深蹲着猛地发力往前跳了一步,二步,三步……
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力正在消耗殆尽,那几只怪犬还尾随着他,它们突然遇到什么害怕的事情,全都向前狂奔,那些看似无害的蘑菇全部扑了过来,它们撕咬着,伴随着毛发和血肉囫囵吞咽下去,几只凶恶的怪犬顷刻之间变成了白骨。
熊生揉了揉双眼,路旁浑然是铮铮的白骨,全是人的白骨。
整条路径都是白森森的骨头,是骨头堆建而成的路径,没有缘由,只有倒在路上变成猎物的淘汰者,只有向前冲刺,才能凌驾于白骨之上。
是怎样的嘲讽!
欧阳老师站在一群女生面前,周围浑是各色的老师,她激烈地骂道:“地没擦就是没擦,为什么要说假话!”
“真的没有说假话,我们很早就起来拖地了,就是为了早点来教室早读的。”女生带着哭腔。
“胡说八道!一点水都没有怎么可能!”
“太早了,水已经干了。”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我让你们这群没教养的小兔崽子不讲真话!”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竟然敢跟我犟嘴!”
欧阳老师不断地叫骂着,手不停地扇着所有女生的耳光,她自己的脸因气愤而扭曲,而浑红,每一个女生捂着脸痛哭着。
所有不适合阴谋论的语言都是需要被扭曲的。
“不许哭!”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我们说得是实话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们到底要说什么样的“实话”才是实话啊!
为什么这些老师都不帮助我们?难道他们一点正义感都没有吗!那些老师他们笑着,偷笑着,似乎嘴角还在咀嚼着一个人的手。
女生们看清楚了,他们嘴里都有一只人的手,他们正在贪婪地咀嚼着,发出嘎吱的声响,那是咬碎骨头的声音,很显然,这些女生自己也将进入他们的嘴里。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
不敢相信!
欧阳老师坐在草坪上,高老师问:“昨晚骑摩托进医院的三个学生怎么样?”
“谢天谢地,都死了!”欧阳老师表现地很愉悦,很轻松。
“是啊,如果那三个孩子没死,这笔赔偿可不得了!”齐校长说。
欧阳说:“这都怪你!要不是为了贪污这笔保险费,咱们何必像惊弓之鸟一样”
齐校长:“你这话就不对了哈,这里面也有你的份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学校也按照我的指令封闭管理了,意外事故会降低许多,再说,其父母也不希望自己孩子出事不是,昨天的事情算是个案,反正已经死了,也不用陪保险了,白花花的银子可没这么容易进腰包。”
“保险一个人才几十块,又不是很多!”
“几千人加起来可不得了哇,咱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多多少少才能累积成多呀!”
女生们看着满屋子的怪物,对面的怪物们嘴角还在滴落血液,咬碎骨头的声音越发清晰,女生们停止了哭泣。
似乎是神的旨意,女生们都看见了光。
再也感觉不到痛苦,脸上的灼热也消失了,那就是神吗?
非常快乐。
感觉周身充满了力量,的确看见了神,神正敞开怀抱拥抱着这些纯洁的女孩子们。
毫无疑问,纯洁的肉体才能得到神的迎接,他们得到启示,向前冲刺着,纵身一跃,像最后一次自由的鸟儿那样,成为天使,享受短暂的飞翔。
十几个女生突然从欧阳老师的办公室开心地笑了起来,他们冲到门口,用手臂狠狠地击打着死死紧锁的木门,鲜红色的血液溅飞,手臂上的肉也在剧烈的敲打中被压烂,骨头发出咯吱咯吱被压碎的声音,伴随着各类的声音,他们感觉不到痛苦,抑或神的旨意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脆弱的物质抵抗不了人类刚毅的决绝。
门打开了,他们用自己孱弱的身躯在门上敲击出一个大洞,他们钻出了洞,跑到阳台上,手拉着手,微笑着,跳了下去。
砰砰砰,闷响的声音。
路人们尖叫的声音。
令人震惊的声音。
熊生算计着时间,距离高考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他必须马不停蹄地赶往学校,他一定要提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他不能再错过了。
我错过了太多,我不能失败!还有机会!还有时间!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意志可以决定一切!
我是不会失败的!
欧阳老师还坐在草坪上,她非常喜欢这儿的阳光,犹如浸泡在处女的鲜血中,她喜欢这种血的味道,她每年都要杀死一批学生,取出另她陶醉的红色液体,倒在浴缸里面,她能舒服地泡上一整天,她相信这样会让她长生不老。
何老师、高老师、黄老师,他们三人似乎不太习惯,一直在闲聊着,
这时候他们所有人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如果你们在四点前不能找到电梯返回,你们会死!
这个意念突然传到他们大脑中枢,经过脑神经快速的分析,调动着封存的记忆,他们突然恢复了自我。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儿?
他们发了疯地找寻着出路,却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没有风,没有一只动物。
电梯好像凭空消失了。
“告诉我,你姓什么?”
“我姓齐。”
“你是齐校长吗?”
“是的!”
“很好,那快醒过来!”穿着白大褂的打了个响指,病人寒颤后,疑惑地看向铁栏外的医生和警察,他们的笔不停地运动着。
“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医院。”
“我不是在我的办公室吗,怎么会在这儿?”齐校长皱着眉,他想到什么:“不,我好像是在监狱里。”
“你在哪里并不重要,我现在正在对你进行催眠,恐怕时间不会太久,你患了多重人格分裂,我想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你的同事和你的妻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一个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会有精神病!”
警察将被害者的照片放在病人眼前,照片中,死者惨不忍睹,血淋淋,“他们,他们怎么了?”齐校长惊骇欲绝。
警察又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你妻子!”
“不,这是谁干的!这个畜生!”他的妻子躺在床上,眼睛恶毒地圆睁着,嘴角一堆泡沫。
“是你掐死了她!”
“不!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要查出真正的凶……”齐校长突然改了一种语气:“哈哈,终于逮到你了!”
齐校长冷漠地看着对面的医生,他的眼睛能杀人。
“你是李生吗?”
“对!我们又见面了!你又想问什么?”
“齐校长到哪里去了?”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是你杀了他们?”医生将照片拿起。
“他老婆是他自己杀的,”齐校长指着自己的鼻子:“其他人没通过高考的试炼,下了地狱。”
“高考是什么?”医生问,其他人在录像和文字记录。
“是地狱的法则,所有在生前作恶之人,都会有有一次与恶魔比赛的机会,获胜就活,失败就死。”
“你制定的规则?”
“不!我无权制定,医生,我想你已经知道你所想知道的事情了……”
“等一下,我还有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不能再多!”
“你为什么要复活熊生这个人格?”
“我需要逃出这具身体,我需要借用他的力量,而且,这也是一个圈套,让齐校长自投罗网。”
“他现在在哪里?你如何逃出你所在的身体?”
“齐校长吗?他正在高考,这位先生,我还很忙,天马上就要亮了,我可没有时间耗着,除非你和我交易。”
“现在是白天,早上11点!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的幻想!”一旁站着的女医生说。
“够了!我只需要知道凶手到底是不是精神病!”警官说。
“看来你相信了!也许我能寄生在你的身体里!也许医生的身体也不错!”
“哈哈哈!”齐校长的身体抖动着,眼神恢复了呆滞,继续没有表情地说着话:“房间内倒挂着许多尸体,我的手上全是血液,地面上黏糊糊的,一股子腥臭味……”
医生揉了揉脸,说:“你们继续记录,我陪警官谈点事。”
房间内倒挂着许多尸体,齐校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全是血液,地面上也是黏糊糊的胶着物,散发着铁锈的腥臭味道。
他有点慌,定了定神,这应该是一场梦。
“你是谁?”齐校长问。
“如你所见,我是你的噩梦!”李生露着虎牙低沉地道。
“你有罪!”
“我是地狱的使者,是你寿命终结的审判人!”
李生缓缓向齐校长走去,说:“我不是猫,我不喜欢玩弄猎物,虽然猎物有时候也挺好玩,他们眼中的恐惧,他们眼中对自己以往所做的痛恨,以及刹那间涌现的忏悔心,令人印象深刻,如此有趣!我已经很累了,今晚我不想再玩下去了,我需要早早地收工。”
“你听过父债子偿吧?请让我儿子替我还债,放过我!”齐校长很快明白他所遭遇的事情,他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不,他是一个只信仰财富和权利的人,他并不会因为遭遇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而思想崩溃,相反的,他现在的思维逻辑异常清晰,异常快速。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李生说:“你竟然敢和魔鬼做交易,很好,成交!”
四点的钟声响透天际,熊生疲惫地站在教学楼前,他手上一张试卷密密麻麻的痕迹,他将试卷向天上抛去,听到高考结束的声音,他微笑着向后望去,身后的各种怪物匍匐着,颤抖着,并且缓慢着向学校大门闯入,他自己则倒在地上,闪动着白光,消失不见,那些怪物似乎没有视觉,他们仍然努力移动着残破的身体,学校的操场犹如悬崖,他们纷纷掉了下去,落在一望无尽的草原上,他们拼凑着自己的身体,把骨头和肉安放在正确的地方,再度站了起来,幕入眼帘的是四个新鲜的猎物,猎物正在逃跑,追逐猎物的食欲成为了怪物们的动力……
熊生醒来时候,见李生正在收拾行李,他没有说话,很满足地大口呼吸,看着窗外日出红霞,他很满意。
李生即将离开,他收到一份电子邮件,上面有六张照片,中央有一句话:
善良的信念可以杀死怪物,合众的力量可以改变人生。
李生敲击着键盘,将自己的照片回复过去,并附上一句话:让我们一起开启新世界的大门!
“你变得不一样了!有什么特别的经历吗?”李生站在甲板上对熊生说。
熊生反问:“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
“洗耳恭听!”
“世界上存在无数的蝴蝶,我们从来不会刻意记录某一只蝴蝶,因为它太渺小,人类的历史创造了大量的知识,他们构造了这个世界,有些知识构建了大陆天空,有些知识构建建筑城市,有些知识构建了植被动物,大型的可参见或预见其价值的,我们继承,没有价值的,我们便记录在书本中永远封存,许多不起眼的,被认为没有价值的知识便是这些蝴蝶,人类的数量庞大,知识却在大量的人群中同质化,落后没有潮流的知识不能继承,最终造成蝴蝶效应。”
“结果,很简单,自然法则,适者生存,人类自以为超脱于自然,建立了另外一套生存体系,但是,弱肉强食的法则在任何地方都存在,人类只是构建了另外一套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捕食者和猎物俨然变成了一个族群类发生的事情。”
“具体是什么结果?”李生问。
“人类发明的自然法则:战争!战争是唯一联结人类团结的存在,神为了不让人类联结,于是赐给了人类不同的语言,恶魔秉承神的意志,拒接战争发生的可能性,所以,不得不让阻止人类发展的个体灭亡,不让大事件在蝴蝶效应中存在,从而保证神的权威,这就是恶魔存在的原因。”
“毫无疑问,恶魔才非常可悲,永远没有终点的职业。”李生叹了口气。
“只要人类的愿望还是在追逐金钱与享受,恶魔就永远不能退休。”
齐校长慌忙敲开其他老师的门,他们无一例外地,浑身似乎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样,非常的粗暴,骨头被折断,里面的骨髓不见踪影,地面上一些碎肉四处凌乱地被抛弃,由不得他反应,电话急促响起,是来自遥远大学的号码:“你儿子昨晚在泳池溺水身亡了。”
他装得很悲伤,内心欣慰,这是逃了一劫。
半夜,齐校长莫名的惊醒,他看着床头柜上已故儿子的照片,准备继续安睡的时候,发现妻子的脸正是梦中的李生,他楞了一秒,然后,抬起颤抖的双手,迅速地掐着妻子的脖子,妻子在缺氧的睡梦中醒来,她意识到丈夫正在谋杀自己,她挣扎着,踢翻被子,打破了床头灯,她难以置信丈夫会做出这种事情,她看见他在微笑,他流泪了:“没有什么再能威胁我!”这是她最后听到的话。
——熊生欺骗了我,他是齐校长,他想把我栽赃成齐校长——
——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