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一望无际,风沙茫茫,在这茫茫风沙中,一支驼队在缓缓行进。驼队要到波斯进行贸易,必须先过敦煌。驼队的领头人是一个青衫少年,不过弱冠,背后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面容略微憔悴,却也不难看出五官俊朗,眉目如画。少年姓苏名南,是长安首富苏如是的长子,这是他第一次带领商队远赴波斯进行生意往来。深入大漠以后,水源困乏,队伍里仅存不多的水让整个队伍都陷入惶恐。
“少当家,这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上衣褪去,系在腰间,露出坚实的臂膀,舔了舔干裂的嘴角,他心里也有些忐忑,按照正常的速度,他们应该快走出大漠了,可是已经两天了,对伍依旧在这里徘徊,还是没有走出去。
苏南抬头看了看灼灼的烈阳“继续往西走”
“是”
又一阵风沙吹过,似乎能瞧见远方隐隐约约有人家,少年喜形于色,下令驼队加快速度。
在沙漠里行了半月,终于出来了,一行人找到了一家名为“胡姬酒肆”的客栈入住,绷了多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这是一处名为阳关的小镇,虽是镇子,比不上长安的酒香繁华,深在大漠之中,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让苏南感兴趣的是,这客栈的老板是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叫胡笳,据说是来自波斯,到了阳关以后,看到小镇僻静安宁,便定居下来,开了客栈。
酒肆里人往来不绝,胡笳忙着给人倒酒,嬉闹调笑,一室春风,苏南从楼梯上下来便看到胡笳笑着对一个彪形大汉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大爷您还是少喝点!”彪形大汉咧嘴一笑,伸手想去摸胡笳的手,胡笳灵巧的躲开,大汉倒也识趣,摸了摸鼻子,兀自吃酒去了。胡笳转身,看到楼梯上的苏南,眼神暗了暗,勾唇一笑。
“不知公子想喝什么酒?”
苏南似乎被这笑容蛊惑了,愣了半响,刚刚进客栈的时候没仔细看,如今仔细一看,才发觉这胡笳甚是貌美,不同于长安的女子温婉端庄,胡笳一身红衣艳丽无双。一双丹凤眼含有万千风情。苏南打小生在长安,貌美的女子自是见了不少,可是这边疆大漠中忽然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实在让人惊叹。
“不知老板娘这里都有什么酒?”
“适合公子喝的么?郁金香如何?”胡笳说着已经拿出一小坛酒放在苏南面前。
苏南倒了一杯酒放在鼻尖闻了闻,酒香浓郁,长安可没有这样的酒,苏南仰头一杯酒尽数灌下。
“好酒!”
酒过千寻,苏南有些微醉,看着窗外大漠孤烟的壮丽景色,情由心生,取下腰间挂着的一支长笛奏响,笛声悠扬,应和着风沙茫茫,刹那间竟把人们都带了进去,仿佛看到了午夜战场大漠荒烟,边疆金戈铁马。曲罢,众人还沉浸在笛声中未回过神来。
胡笳拍手叫好
“听了公子的曲子,无以为报,不如就讲一个故事给公子听,可好。”
苏南点了点头。胡笳开始娓娓道来。
西汉时,匈奴蠢蠢欲动,汉武帝命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带兵来平定。可匈奴占据北方多年,早已经有谋反之心,对于朝廷来的这个年青将领毫不在意,少年一身戎装,一把银枪,率领部队来到茫茫大漠。军队的将士虽然都是精兵,但常年驻守长安,那里遇到过这样艰苦的条件,一时间军心涣散,军队上下怨声载道,少年从小也是锦衣玉食,可这样的环境却是一声不吭。将士们看到将军不过十多岁,却有如此惊人的毅力,面红耳赤之余对这个将领心悦诚服。
初披战袍,少年凭一腔热情和血气之勇,没有任何实战和指挥经验,率领八百骁骑一往无前地向北奔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匈奴营帐, 把匈奴兵杀得四散逃窜。少年大胜而还,战果空前。军心大震,捷报传回长安,汉武帝龙心大悦,封少年为骠骑将军。
第二年春,少年再率领精骑一万人,攻打匈奴。这一战凶险无比,少年虽然用兵如神,但匈奴兵强马壮,对地形了如指掌,很快,少年带领的军队陷入不利的局面,烽火狼烟,兵戎相接,少年中了埋伏,一路向南退去,不知走了多久,身后再无敌军,少年一头栽下,不省人事。
再次睁眼,少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农舍里。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少年挣扎着还未起身便听到一声厉喝:“别乱动”
少年闻言,乖乖的躺了回去,而门口进来一红衣女子,明眸皓齿,眉眼弯弯,眉间一笔朱砂痣妖娆无比。身后还背着一个背篓,女子手脚麻利把背篓放在地上便朝床边走过来。
“谢姑娘救命之恩!”少年坐起来道谢。
那红衣女子笑而不语。后来少年知道,女子叫逐阳。这名字和女子一样,一身红衣,热情似火。其实少年听到女子的名字后便了然,这女子是匈奴人!若是女子知道自己带兵攻打她的家园…………
少年苦笑着摇摇头。
少年伤势实在太重,红衣女子衣不解带照顾了少年半个多月,十七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半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一颗情种早在心底生根发芽。
少年身上还有将命,伤好后要立刻回去。少年允诺,战事平定后一定来找女子!
战火拉开,南路军行动缓慢,西路军将领只身被围,少年毅然改变原有作战计划,冒险从匈奴首领浑邪王的地区直插过去。当时少年只有不足一万兵马,面对六万铁蹄,毫不畏惧!那一战,打了整整四天,终于在最后一天夜晚,少年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汉将大获全胜!少年率领军队凯旋而归!
回到长安,少年成了当时炙手可热的人物,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多么的意气风发!皇恩浩荡,汉武帝下令将桑宜公主嫁与他为妻。少年想起了那个远在大漠的红衣女子,可是皇命不可违,少年最后还是娶了公主。
民有谣传:少年雄,战马鸣,二十岁,出嫣支。收边疆,俘桑宜。破匈奴,结连理。
十里红妆,长安的主街道上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少年将军和皇帝的掌上明珠喜结连理。
汉武帝命人建了一座宅院,送给少年,少年却说“匈奴不破,何以为家?”
和公主成婚以后,每每午夜梦回,少年总能想到那一抹红色,那一笔朱砂。
成亲后的第二年少年请命带兵平定匈奴,这一去就是两年,这两年内,少年一边打仗,一边寻找当年那个农舍,可是农舍找到了,里面早已经人去楼空,熟悉的陈设,却不见熟悉的人。
少年发了疯的攻打匈奴,他的怒火都转化为一腔战意。匈奴兵马强盛也抵不过这英勇的将领,漠北大战后,双方均受损伤,在这里,少年带兵暂作停顿,率大军进行了祭天地的典礼——祭天封礼于狼居胥山举行,祭地禅礼于姑衍山举行。封狼居胥之后,少年继续率军深入追击匈奴,一直打到翰海,方才回兵。
匈奴战败,请求遗使和亲,少年领命来到匈奴单于的营帐,觥筹交错间,一抹红色的身影在大殿之中翩翩起舞,少年手里的酒杯应声而碎,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却如影随形。
早先听闻匈奴单于宠幸一女子,并立为王妃,真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可曾想到,这女子竟是逐阳……
逐阳看了一眼少年,依旧是风华绝代,艳丽无双,可是少年却心潮澎湃。
就在第二日匈奴递交降书时,少年听闻单于宠幸的王妃自刎而亡。
匈奴已平,少年却一病不起,回到长安后的那一年冬天便病逝于府中,其妻子桑宜公主自缢殉情,也追随他而去。
说到这,胡笳微微停顿,看了看苏南,眼底似有泪涌出。
也不知听谁说过, 一个男人的一辈子都有这样两个女人,一朵红玫瑰,一朵白玫瑰,娶了红玫瑰,久了,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我的故事讲完了!”
胡笳伸手夺过苏南的酒杯,喝完他杯中剩下的酒。
苏南还没有从故事中回神,却听到胡笳说“公子还是快些回去吧!一路顺风……”
苏南听到耳边有人在喊
“少当家,少当家快醒醒!我们走出大漠了。”苏南悠悠转醒,睁开眼睛一看,不远处果然有人家!
“难道刚刚只是黄粱一梦?”
苏南立刻下令商队快速前进,到了前面的人家,才知道,那便是波斯。
当商队行出大漠以后,风沙中隐约看见一女子,一身红衣,望着商队出神。
“逐阳,我们下一世还会见面。”
公元前117年,霍去病病逝,少年英武,初露锋芒,去时儿女悲,归来胡茄竞。试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
千年以后,一首《阳关调》唱响大江南北。
刀光不依不饶跌进谁的怀抱
午夜战场大漠荒烟如狂草
霜降满城萧条冷了长亭短桥
眉间朱砂乱世年华如刻刀
塞上乌衣年少换谁遗世的笑
剑指天山西出阳关人迹渺
风沙磨断古道蔓延谁的眉梢
旌旗连城浊酒倾觞暮云烧
雪落苍茫雪若白发雪若花凋惹乱飞鸟
同望苍霞同去天涯同穿素缟明月同邀
断了弓弦断了心跳断了浮生望断缥缈
心如三月心如荒草心如泥沼陷了也好
目光透过剑鞘纠缠谁的眼角
他上城楼他解战袍瀚海云涛寄逍遥
断墙千年不倒铭刻谁的记号
羌声单薄红尘颠倒换谁凭栏谁折腰
江山风雨飘摇浪荡谁的心跳
盛世长安花对残阳忘前朝
你的手牵谁衣角一路奔逃
狼烟烽火的喧嚣
谁煮酒一生醉笑千杯难销
浮花浪蕊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