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历代文人骚客赋予了大西北太多的意象,使我对这片土地充满向往。无论是依依惜别的《送元二使安西》,还是神思飞越、广袤壮阔的《凉州词》,亦或是未经雕琢、浑然天成的《敦煌曲子词》,无一不向我发出呼唤。机缘巧合,在微博关注了一位刚游历完大西北的博主,便报了嗨皮士的西北大环线团。
从西宁出发,窗外的山麓郁郁苍苍。然在这旅途中,区区数日,景致却一路发生着不可思议的变化。奇石嶙峋的祁连山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祁连大草原。一个黑夜过去,却只剩下荒凉的沙漠戈壁,毫无生机。一直转动的车轮,笔直而无聊的公路,地平线永无止境。皎洁的月色升腾于沙山之上,似乎触手可及,却未掩盖住漫天星河。驼铃声卷着大漠狂沙,日复一日的轮回,骆驼眼中的泪,怕不仅仅是惹了风沙,众生皆苦。穿越无人区才得以见到的魔鬼城,烈日夹着狂风,热浪扑面而来,日日侵蚀消失的雅丹地貌,与千佛洞中永恒的神佛世界遥相应和......
历经八个多小时的高铁,一个小时的动车,我终于到达了西宁。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的西宁,不愧“中国夏都”之美称。刚从蒸笼般的江苏逃脱,一出车站,竟陡生一股凉意。出租车司机亦十分热情,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向我介绍着西宁的风土人情。到青海行青年旅社时,虽已近八点,但天还亮着,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入住,虽然条件简陋了些,内心却充满着对未来行程的期待。因为是一个人参加的团,所以之前已经联系了同样独自出行的小七姑娘。与她见面时,便觉得她是一个可爱而真挚的女孩儿,意想不到的是,看似普通大学生的她,竟已在遥远的马达加斯加做了两年的志愿者。
在西宁醒来的第一个早上,收拾好所有行李,在门口等待集合,因昼夜温差大,此时裹着羊毛外套的我还是觉得很寒冷。我们团都是年轻人,大部分是女孩子,想来这一路定有许多趣味了。领队瘦高的个子,皮肤因经常带队而显得黝黑,却掩盖不住他俊俏的五官,工作细致的他,带着一股东北汉子特有的豪爽。除了领队和队友,这一路陪伴着我们的便是司机大哥了,初见他,一张很异域风情的脸,似不苟言笑,与之后谈笑风生,随意飙车的老司机形象形成鲜明对比。
穿越繁华的都市,我们向祁连山脉驶去。峰峦环绕,连亘起伏,人烟渐稀,渐渐只剩牛羊,似与世隔绝一般。我想,最好在环绕它的某一处山巅向下俯视,肥沃而绿意葱茏的土地,狭窄弯曲的道路,若不是有经验的司机,内心一定会有惧怕。渐行渐深,愈来愈高,自诩身体不错的我竟出现了一丝高反,耳朵开始像堵了一般,心也跳得厉害。在一处观赏点停了下来,路边已停着许多大巴与私家车,朴实的当地人贩卖着青稞爆米花以及各种手工制品。一下车,就有种刺骨的凉意,远处的山峦被绿色遮蔽,白炽的日光照耀在辽阔的土地上,形成一股宏大的气势。山是深绿,天是湛蓝,清澈而透明的大气,远处的天际则带着深重浓郁的蓝色,将雪山紧紧围住,星星点点的白色则是羊儿在吃草。草草拍了几张照片上了车,小七姑娘告诉我她买了一袋去火的青稞爆米花与我分享,领队笑言从未听说青稞有这功效,这也成了我们一路的笑料。
经过半天的跋涉,我们终于到了祁连县。祁连隶属海北藏族自治州,北邻甘肃河西走廊,有着东方瑞士、天境祁连的美称。在领队的推荐下,我们喝了牦牛汤,店里人不多,但店主却格外实诚,12元一碗的牦牛汤,满满的牦牛肉,肥美中带着辛辣,十分开胃。当天住在当地的回民客栈,就位于卓尔山山脚下,远处便是莽莽苍苍的山林,美得不加掩饰。收拾完行李,一群人便开始全副武装向卓尔山进发。
小七姑娘自认比较迷糊,一直跟着帅领队,而我也“识趣”地没有与他们一起。来自台州的汪老师杨老师这对情侣便主动找我结伴通行,这令我十分讶异与感动。汪老师是典型的浙江妹子,轻声细语,月亮般的眼睛,总是笑语盈盈。而杨老师也是斯斯文文,戴着副眼镜,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纵横跌宕,盎然有书卷气,这一路有他的讲解,多了不少乐趣。
卓尔山属丹霞地貌,于祁连县中心便可看到到其红色状的陡崖岩壁,当地人称其为“美丽的红润皇后”。乘坐景区大巴来到卓尔山山脚下,便仿佛来到一个五彩斑斓的色彩世界,蓝的是天,白的是云,浅绿的是漫山遍野的草,墨绿则是远处山坡上的针叶林,若是再早来几天,油菜花还未开败,那情形一定更加波澜壮阔。在这里,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的设备亦或是你的摄影水平,大自然赋予这里绵延不断的山峦,赋予这里绚丽不败的鲜花,山脚的公路如蛇形在此起彼伏的丘陵中穿过,远处是隐密的森林,雪山被云环绕,无论如何,你都能拍出绝佳的照片。因处于高原,虽海拔并不是太高,爬得太急,也容易高原反应,我们仨一路走走停停,稍快了,便觉得喘不过去。景区虽然人很多,但却并无其它地方的局促感。终于到达了山顶,阳光很是强烈,因在正午,照在人身上也是灼热无比。这里视野极为开阔,无需远眺,便可看到对面同样佳木葱茏的牛心山,杨老师便与我们讲述了牛心山与卓尔山动人的爱情故事,他们原为一对情意深重的情侣,却被这一条玉带般的八宝河所隔开,自此化为两座山,永远守护这一方水土。远处五彩经幡迎风招展,再往里深入,便是象征着民族团结的民族祥和塔,梵声万里。任何语言在这等美景下都是苍白无力,还是需要亲自用眼睛用心灵去感受,说得太多只会显得拘泥与俗套。
将至日暮,因担心气温下降,便下了山。晚上在回民家吃了当地的菜,无非是牛羊肉,但价格却贵得令人心痛。但味道还算不错,吃完饭走进院子,天已然全黑,不知为何,这夜星光黯淡,肉眼可见的,只有远处的月亮。心情沉重了起来,脑海中浮现的则是瀛洲古曲中的《月儿高》,连亘的山脉在黑夜里愈加高大,令人喘不过去来。不知在这样的月夜里,牛儿羊儿是否已回到帐房中,风是如此的寒冷,行路的人是否已经回到温暖的家。回到房间,一夜未眠。
一觉醒来,不由裹紧我本来就厚的被子,祁连的早晨真冷啊,推开房门,扑面的凉意,此时太阳还未出来,摸了摸昨夜挂在外头晾着的衣服,俨然一块冰。匆忙吃了早饭,便踏上了去张掖的路途。从城市到乡村,从乡村到无人区,一路的景致变化着,手贴在车窗玻璃上,虽日晒很足,但却有股寒气。在草原的一处,司机大哥停了车,在领队的指引下,我们发现了满坪的田鼠,煞是可爱,草原上许多小小的洞窟,一瞬间,我仿佛在玩真人版《饥荒》。男生们胆子较大,杨老师更是彪悍,他逮住了一只意欲进洞逃窜的田鼠,将它从窟里拔了出来,用外套轻轻裹着,那一瞬间,他仿佛不是一个闯入者,眼里的柔情让我误认为他是只老田鼠,哈哈。
我们嘴里开着玩笑,讲着捉田鼠烤着吃的笑话,但最后还是把它放回了家园,落地的一瞬间,它便逃得无影无踪,也许在这只田鼠心里,人类将是比老鹰更可怕的存在了。
从小便是个虎头蛇尾的人,总是兴致来了,或是看完《魔戒》,又或是翻完《阿巴拉岛》,满脑总是些猎奇的插画,颇有些克苏鲁味道,便发愿写本小说,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记录,然每每总是开头兴起,占用大量课余时间,甚至要带着些炫耀意味传递给朋友看,然而每次总是草草结束,只浪费了一本又一本精心挑选的本子。这篇游记亦是如此,从大西北回去的火车上开始写,一个晚上后便搁笔,从某种意义上,我倒是个从未改变自我的人,哈哈。
这几日因俗事冗冗,欲睡先愁不稳。想来却又回忆起大西北的旅行,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属于一个人出行的长途旅行,总是回忆起旅途中遇到过的人与事。那个开着大巴一脸淳朴的司机师傅,兴许是看我孤独,带着我来到青海湖边,指引我踩上礁石,却不想下一秒,浪花便逐岸而来,打湿了运动鞋,而这双运动鞋在第二年徒步喀拉峻后,完全报废,想来也是穿越过幽深的峡谷,踩过马儿的脚蹬,听过牧羊人的低语,也是不亏。那个坐在车里,小小年纪却很是沉稳客栈老板家的儿子,听着我们对窗外美景的肆意赞叹,眼睛里流露的是不解,嘴角中带着一丝不屑,不知道他考学中了没。穿越过鲜花台,那个在房间里欣喜地试着新做衣服的女主人,双颊是高原所特有的红晕,皮肤粗糙却很健康,不知道她那马背上的男孩儿女孩儿是不是在为作业苦恼。那只见到客人便娇憨地卧在地上,蜷着可爱的爪子,有着与性格完全不符的凶悍外表的狗狗,那次热情指引我们到达森林独木桥后,顺利回家了没。夕阳下的村庄,躺在绿草与雏菊上,耳边是村子里淙淙的流水声,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人经过,远处的山顶上,庄园的彩灯间或亮起,空旷的山谷中,隐约听到像是乐队的演奏声………
一种惬意的,超然的状态,是我所向往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总是特别执着于一些不该去理会的事,总是在脑海中描摹那样一种奇特的样子与举止,先是不解,于是便开始焦虑,躺在沙发上,呆呆望着吊灯,听着细微的声响。楼上的孩子开始打卡跳绳了,地板咚咚地响着。六一执着地拿沙发磨着爪子,那声音也尚在忍受范围之内。不安的情绪充斥着整个房间,心里开始看见那熄灭烛火的笑眼,疏落狭长,但还有一双双伸出的手。
还能怎么样呢,突然坐起来。众生皆苦,万象本无。万事万物,莫不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