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风永远去了。
一颗十九岁的心蓦然碎裂的时候会发出怎样的声音?也许比寂静多不了几分,只是一丝轻细的微响罢了。
我四岁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画板,是从垃圾箱里捡来的。我从记事起就跟随父母住在外地,那个画板是从母亲打工的工厂附近废品箱里扒出来的,从扒出的那一刻,我知道它已经属于我了。对于四岁的我来说,这样一个画板显得无比珍贵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并不仅是因为它美丽的五彩颜色。直到现在,我眼前依然能浮现出它上面纵横交错的彩色线条,且带有的一份天真,还有唯独缺了蓝色颜色的画笔盒。让我十分苦恼的是,这样一份礼物即将失去作用。我无法理解为什么画笔的颜色会越画越淡。即使再小心翼翼。
从我最初得到那个画板大约过了两天,恰好这两天是父母加班的两天,我一人在家就那么认真地画着。渐渐地,越画越淡,我开始着急了,不停地甩着手,尽可能画出颜色,最后还是放弃了。我执拗的性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我开始期待父亲的回来,最崇拜的人一定能让它重画出色彩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因为工作太累心情不好或者被谁惹怒了,他竟然把我的画板扔掉了。直到今天,我仍然不能确定,或者说不能完全确定,当时的父亲是不是鬼使神差,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之下做了这件事。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立刻就后悔了。我没有再去寻找,而是一直哭泣,可仍然没能得到父亲的一丝安慰。我不知道再次被丢弃的画板会不会再一次充满了污渍。在被扔掉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都碎了,它与地面碰撞的破裂声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演化成了自己的心碎裂开来的声响。虽然那是一种孩子气的胡思乱想,但我现在确实觉得,也许那就像是一颗十九岁的心因悲伤而碎裂的声音——一个细小而轻微的声音。
但那种声音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条大海中的小船,连同它所有的一切——船杆,甲板和人,全被海浪吞噬,陷入一团漆黑,淹没在恐怖和惊恐之中。这情形就像是屠宰场的屠夫,对我这个小小的牛了如指掌,非常清楚我的一切,正在按照骨骼的走向,一块肉片一块肉片、一根骨头一根骨头地把我拆下来,压根儿没去想过痛苦这件事,眼看着我身体被弄的血肉模糊,落的残缺不全而无动于衷。悲痛让我感到无比恐惧,没什么能给我一丝安慰。装在我左胸腔里的仿佛不是我的心,而是一个炙热的火球,我在里面熊熊燃烧,伴着惊恐和痛苦。
请原谅我。请保佑我,我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必须平静下来。求求你,保佑我吧。你看见我了吗?我坐在这儿,坐在原木色衣柜旁。远处阳台还有光亮在闪烁。我起身走去。心绪不宁,我还是让手机放出了音乐。我给自己放了《almost love》。我像往常一样,循环着,像往常一样静静地听着。古铜色的阳光从宽敞的阳台射进来,给这冰凉的扶手渡了一层温暖的颜色。我双手磨砂着制作粗糙的扶手踮起脚尖,尽可能不让花白长裙染上墙角的灰尘。向下望去是一片绿色的草地,芥草的尖刺破了我的视野。向下望的前一刻就后悔了,现在仍然后悔,虽然在这种四月天里,草地上人们可以尽情玩耍。我要平静会。我要平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