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夏天,家乡连续三天暴雨,洪涝将至,外婆家未能幸免。
那年我七岁,满脑子都是奥特曼。
天边暗沉,混浊的雨水淹没过河堤边上的郁葱乔木,纵向看去,望不到头,垂首丈量,微微伸脚,便能点出水花。可岸堤上那么多大人,谁都不敢尝试,他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只是充满了好奇,却又很害怕。
不是奥特曼里的哥斯拉,也不是西游记里妖魔鬼怪,那这是个什么怪物?令我如此恐慌。
我第一次对死亡产生了模糊的概念。
被拉回家吃饭,我端着饭碗,兴致冲冲地向身旁一个比我高半个头的姐姐抛出我的问题,“我们会不会死啊?”
那个姐姐很是博学,会念apple和banana。她看了我一眼,似乎很讶异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似乎这个问题不是通过加减乘除就能得出的,最终她也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应该不会吧。”
但看着我求知的眼神,姐姐忍不下心糊弄我这个小萝卜头,也许是她知道大人往往比小孩子更有智慧,遂直直奔向了正拖着油罐往二楼搬的外公外婆。
“放她娘的狗屁。”
姐姐告诉我,这就是外婆的答案。
后来这事儿就像冬天的感冒传播极其广泛,很快七大姑八大姨便纷纷嘲笑我的胆子就跟蚂蚁一般大,半点儿经不起事儿。然而接着他们又你一言我一句,聊了起来,东边那户人家的房子被水冲了,现在都只能先在学校安置着,还有西边哪户人家,他老娘到现在都不知道被水冲到哪儿。
你瞧,大人有时真是奇怪。
我知道那天的大水看起来可怕,可我并不知道它可怕在哪儿。
我没能见到开堤泄洪的场面,那天待拿着手电的村长来外婆家通知些什么的时候,我便被怀孕的舅母以及她的母亲带走,逃向另一个亲戚家里。
二者相距不远,一路上,我见到最多的就是绿色。绿色的树,绿色的卡车,绿色的人吼着嗓子喊口号。
我们踏过一路的泥泞才进入那个村庄,那奶奶的屋内很是潮湿,陈旧的墙壁上攀爬着几道蜿蜒狰狞的黑缝,这小座平屋摇摇欲坠,而那位奶奶摇着扇子,和舅母他们开始唠家常。
我在她们的聊天声中睡去,那晚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被大水逼上屋顶,不少河鱼虾蟹靠近我,甚至还有小白龙,我很开心,捡起一个便塞到我的口袋里。
然而口袋还没塞满,梦便醒了。
第二天,我同舅母及她的母亲一起回到了位于镇上的我家。
回到镇上的我并不安生,同小伙伴 四处乱窜,偷偷溜进学校,却发现教室里乌泱泱地都是人。躺着的,卧着的,像个大杂烩。
这对于七岁的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学下达了延迟开学的通知,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