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山营展开训练后,三个连队的组织情况都非常井然有序,班长教得用心,大家练得起劲,也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加上驾驶室也被下面的发动机烘烤着,有个别驾驶员满头大汗,作训服都湿透了。
钱东篱站在场下认真观察着每名驾驶员的训练情况,尽管这种专业训练,他还不是特别在行,但是他表现出来的热情和态度,却比任何人还要高涨和专注。
是的,这就是对责任的一种担当,钱东篱已经开始卓有成效略有进展地适应车管助理这个岗位了,尽管针对性的实践还不是渗透地特别深入,但是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姿态却显露出了他那颗谋事干事的心。
汽车震耳的鸣笛声,将伫立在原地不动思绪却不断萦绕的钱东篱拉回了现实,他之前一直很紧张,包括刚刚过度关注沙地驾驶训练的每个细节,都是放不开紧张的表现,他也担心在这个岗位上干得不好不理想,他更加想要在这个岗位上发光出彩,他太想通过这个岗位证明自己反而在思想上束缚了自己,让原本灵活的头脑变得迟滞僵硬,反倒是训练中一声无意的鸣笛唤醒了他。
是啊,尽管他一直用心在做,用心在努力做好,可是他太在意反而变得太过拘泥,他此刻感叹道,干嘛呢,不会可以学,不懂可以问,不会做可以尝试鼓捣,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嘛?难道紧张焦虑的情绪能够让他成功地证明自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既然如此简明的道理,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走心呢,这明显是无用功。
理清了思想问题,那么再回过头来看即将要面对的实践问题,钱东篱可能此刻心间比以往要多了一份自信了。
对,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个感觉,就是这份有灵感的明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构造如此复杂的汽车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何况是胜任一岗一职呢,只要肯下功夫,开动脑筋,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钱东篱乐观地坚信道。
“停车,下来,一边站着去。”远处传来一连串粗暴的训斥声,甚至盖过了发动机的震荡声。
钱东篱的目光也寻着声源转移了过去,只见到三连的车停在了原地,除了班长任超,其他人都蔫悄地站在了一旁,任超则是趴在左前轮旁不知在干些什么。
见到这一幕,钱东篱不假思索地走了过去。
“怎么了?”钱东篱问道。
几个战士也许是被班长任超的怒火吓到了,都没人吱声,只是象征性用眼神望了望钱东篱,任超则还是趴在那里看。
兴许是任超观察完了,也兴许是任超见助理钱东篱来了,任超站了起来,但是却他无视钱东篱,继续指责道:“我也是服你了,沙地训练你都能把车胎给我扎了,扎就扎了吧,还扎的如此奇葩,你也是有才。”
这时钱东篱才听出点意思,原来是车胎扎了,他低头看了看被扎的轮胎,赫然醒目的一根手指粗的大木屑扎进了轮胎的侧面,他知道,一般情况下轮胎被扎的地方都是接触地面的正面,像这样子扎进侧面的确实很少。
“助理,你叫修理工过来吧,这故障咱们不好解决。”这个时候任超不再把钱东篱当成空气,而是当成了传话筒。
钱东篱听后,心里不是特别舒服,第一,出了问题没人汇报,甚至基本的情况都没有说明一下,第二,直接让钱东篱叫修理工,明摆着忽略钱东篱解决问题能力,任谁被自己下属如此对待都不会舒服。
不过钱东篱,毕竟不是他任超,钱东篱想了想说道:“行,我可以联系修理工,但是我有一些疑问,我要搞清楚,这样我在跟车辆科协调派遣修理工事情上,也好能够解释清楚。”
钱东篱没有给任超回答的机会,而是继续说道:“首先我想知道这跟木屑是怎么扎进去的,其次是为什么要联系修理工,最后是这个故障顶多算个更换轮胎,我们自己不能解决么?”
“你说,你告诉告诉助理,你咋开得车。”任超瞅了一眼高洋说道。
“助理,我也不想这样的,本来我开的挺好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扎进去的,当时我正在打方向,可是直到方向打死,车子也不向前走,只是一个劲地侧滑,不知怎么就滑到这个木桩边上,我想回正方向调整一下车身,谁知就扎进去一个木屑。”高洋有些自责有些无辜地说道。
“知道你是无心的,任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有些时候意外也是无法避免的,接下来先琢磨琢磨怎么解决这个问题。”钱东篱安慰道。
“只能更换备胎。”任超接话道。
“更换备胎咱们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搞定?”钱东篱问道。
“在这里不行。”任超笃定地说道。
“这里怎么了?”钱东篱问道。
“这里没法打起千斤顶,只有修理工的维修车上携带者厚木板,可以垫在沙地和千斤顶之间,没有这层木板千斤顶就会陷进去。”任超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听完任超的话,钱东篱心里有些释然,不是那么嗔怪任超的独断了,因为任超不说,他还真没有意识到支起一个小小的千斤顶还要具备这样的条件。
他扭头看了看,像是在寻找什么,不过任超仿佛一眼就看穿了钱东篱的想法,说道:“不用看了,这里根本没有硬实东西,咱们自己也没有带,一开始我想用床板垫在底下,可是床板太薄了。”
看来只有联系修理工,跟修理工借用一下厚木板了,这地方除了沙子什么都没有,连一块砖都碰不到,钱东篱这样想着,可是他不想还没有付出什么就甘愿败下阵来,他总觉得在处理这个故障上面,他要发挥作用,他想要去把握住关键环节,而不仅仅是充当一个传话筒。
那样即便在他心里再怎么不想承认,可是事实也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那样的不屈服的心里是多么徒劳和可笑啊!
他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在扎在左前轮的木屑上,凝神地看着它,仿佛想要从它身上得到什么启发,可是没有,他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始终伫立在那里,甚至从来没有人怀疑它为什么要在那里,那一个被岁月蚕食已经看不清表面年轮线迹的老树桩。
他想到了守株待兔的寓言故事,以前有个人看到一只兔子撞死在树桩上,于是这个人每天都守着树桩,等待着其他兔子撞死在树桩上,后来这个人一天天老去,始终也没有等到撞死在树桩上的其他兔子。
他想会不会,这次他打电话跟车辆科汇报了故障情况,并且协调来了修理工,也借来了厚木板,轮胎也及时地更换完了,可是后来他是不是成为了只要遇到车辆故障,他都是这样一个固化的角色。
那样太可悲了,他想,那样他不就成了守株待兔的人了么?
守株待兔,对啊,怎么就没想到呢,钱东篱一拍脑门,顿时计上心头,看来他又想到了什么。
“任班长,你先安排个人通知一下牛杰和孙彬,车辆熄火,人员组织休息。”钱东篱考虑周到地说道。
“你去。”任超对着高洋一努嘴说道。
钱东篱可不想在他专注这个故障的时候,再发生别的什么事情,因此他先中止了训练。看了看时间,钱东篱更加有把握在中午收队前把这个故障搞定,这样他既把握住了关键节点,还节省了时间,更加消除了汇报之后带来的不良影响。
“助理,你赶紧联系一下修理工吧。”任超催促道。
“这个故障不用联系修理工,我相信任班长能够解决。”钱东篱否定了任超的请求。
“助理,你别开玩笑了,能自己换我早就换了,还用你说,可是咱们真没有家伙事儿。”任超继续将问题说出。
看来果然是这样的,不去想办法,就不会有所改变,就只能把主动交给别人,把被动留给自己,钱东篱心想。
“我能找来硬实的东西。”钱东篱平静地说道。
“真的?”任超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助理,你是不知道车辆科那伙人,车辆出了故障,先给驾驶员数落一通,然后当着全旅驾驶员的面批评,让人下不来台的滋味也就这样吧。”任超像是深有感触地说道。
“车辆科也是在行使管理职责,只不过挨板子的人成了警戒众人的典型。”钱东篱淡淡地说道。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钱东篱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