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疆月
采风归来,一身疲惫,我和朋友们在二楼露天的餐馆里吃烤鱼。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我看了一眼,她发来了意味不明的三个字,“三年了”。她大多时候都奇奇怪怪,我只得细细回想,我们之间关于“三年”这个时间有什么联系点。
“我们认识三年了?”“对吗?”
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的,她忽然就和我说起我们认识的时长,我还是有点小感动。
“呸!”
她一个字就将我刚酝酿起的感动熄灭了。
“两年了”。
“我的文”。
“你什么时候给我”。
哦!她又说起了这件事情。我只得委屈巴巴的说“今年一定写完,好吗”。
虽然这句话已经说了两年了。
是的,我欠她一个故事,欠她十万字。
我和她之间,其实很难描述我们从认识到熟悉以至于成为可以说很多话的朋友的过程。提起笔来,确实不知道改从何写起。那便想到什么写什么吧,想来她也不会十分介意。
高一的第二学期,文理分班,热爱文学热爱政史地的我毅然决然的做了逆流河选择了文科。当然这其中的缘由,少不了我对于数理化的一窍不通。
我为人孤僻慢热,熟悉之后疯癫耿直。以至于去到新的班级,我十分沮丧。这种沮丧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一整天一整天的坐在课桌前。除了下课,不会再离开座位,不说话,只看书。众人看我文静,其实不过是我对于新环境的自我抗拒。我是苦闷却又无奈的。我还是那条逆流河,却失了当初的勇气。所以在高一这半年里,我们大概没有认真说过话的。
她开朗大方,认真果敢。有脾气,有原则,不吝啬交朋友,可绝交时也绝不拖泥带水。我们真正的交集应该是那一次,我陪她去看牙医。她想要寻诊的医生,正好是一直以来为治疗口腔的老医生。于是,在某天下午放学之后,我便带她去了。一路上,闲谈许多,或关于学习或关于人群,很是愉快。她还说起了她想要去看牙医的缘由。
“除了蛀牙很疼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促使我去看牙医。”
“嗯!”我扬起了声调,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她眯起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我,压低了声音说,“我担心接吻不方便,磕着蛀牙了,疼。还有万一磕断了怎么办?”
话未说完,我和她齐齐发笑。我边笑,边审视着她。她见我看她,又说“这就很破坏气氛了,对不对。”
我笑着摇摇头,却又点点头。摇头是无奈,点头是因为,细细想来她说得十分有道理。真是叫人苦笑不得。
后续是周末之时,继续陪她去看牙医。医生圣手,为她补好的牙齿,让她以后不必在担心接吻不便之类的事情。
这应该算是我们之间的开始吧。我们的熟络是在高三这一年。在高强度的学习之下,我们好像忽然就变得亲近了。如两条河流,原本各自流淌,无论悲喜,却在山川地形的作用之下,在一个如同往常一样的日子里,就流淌到一起了。
河流很清,话语很甜。
我们一起在天台烧烤,吃同一根玉米,喝同一杯水。一起唱歌,一起拍照。她如阳光照进山谷般,拂去迷雾,让我走进大家,走进她,走出自己。她让我变得更加真实。
后来,她同班里几个同学一起带我入坑,一起打王者荣耀,一起开黑。输了互相嫌弃,赢了欢欣鼓舞。我们一起学习,背单词,做几何,读古文,画地图。互相鼓励,互相进步。我们一起读书,互相推荐书目,好看的书都要互相分享。这么多年,那一年是最忙碌的一年,却也是读书读的最多的一年。
期间,我们喜欢了同一个kpl战队,我们一起为他们加油打气。在没有老师的晚自习上,偷偷打开班级电脑,看他们比赛直播。有一回是数学测试,老师并没有过来。我们打开电脑,战战兢兢的看sv的比赛。没有老师突袭,我们顺利的看完了比赛,结果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那种紧张与窃喜。可是卷子还是要交的,我们是全然不会的。只得手牵着手跑去别的理科班级拜托曾经的同学救我们一命。最终还是拜托别人教了一些,自己胡乱写了一些,也就交了上去。
那时候的日子很简单,快乐来得很容易。我们的教室是顶楼,教室旁边是空旷的天台。课间之时,一起出去吹吹风说说话,就十分高兴。像是偷到的时间,说着话时总是沾沾自喜的。
是啊,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开心了就大笑,难过了就哭泣,闲下来就一起晒晒太阳扣扣脚,没有了扭扭捏捏,十分肆意。
可日子如白驹过隙,恍然间,我们就要分离了。一日,我们跑操回来,打开了窗户,一起坐在临窗的公共课桌上,享受自来的风。汗水依旧从额间、后背,放大的毛孔中细细密密的流下。教室里的风扇发出“滋滋”的声响,我们怀疑了它们一年它们却一直没有落下。
她叹了口气,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我看向她,目光里有探究的意味。她摇晃着双腿,看着地板,轻轻的问“你说,我们会做多久的朋友?”
话一出口,便是我无言了。
许多回忆翻涌,想说的话很多,涌上心头,如鲠在喉。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一开口吐出的都是泡泡。我说,“我不知道。”
她没有说话。我解释道,“这是说不定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点头,表示了解。
窗外蝉鸣,夏日炎炎,风来了又去,汗水来了又去。我们说话又沉默,无言又再起意。百般踌躇,几番心意,倒是第一次这样缠绵的说话。上课铃响,各回座位。
但她所问的问题,我却久久不能释怀。类似的疑问,我也有过,也向他人提问过。他人给了我肯定的回答,可事实却背道而驰。我曾深深疑惑,所以再次面临这样的问题,我作为答者,十分忐忑不安。我怕她失望,更怕自己失信。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吧,已经记不大清了。时间排的太挤,那一年里总觉得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但又好像没发生什么。记忆是杂乱无章,记得的只有感受,记不大清事件。
总之大概是每个人要上讲台去讲述自己这段时间,这一年来对于学习,生活的感受以及对未来的向往。如今想来当时内心的感受是很真切的,仪式感非常强。
我站在讲台上,试图将一切娓娓道来,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可情绪总是难控的。
我大概说了这样一段话。
“非常遗憾,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非常难过,我们在这样的教育制度下学习,可能这泯没掉了我们许多的天赋。我们只能接受,至少在自己变得强大之前,我们必须接受。这是通往理想通往自由路上,必须经历的。请大家和我一起接受这一切。”
“最后,我要说的是。那一天,美玉问我‘我们能做多久的朋友’,我……”
话未说完,泪已落下。
和尚抱着我,说“没关系没关系”。
情绪总是容易传染,班里的女生本来就多,抽泣声起,久久难平。
平静下来之后,还是继续说完了想说的话。
“我无法做出回答,因为我不知道我们未来会在那里,会遇见谁,会发生什么,会变成什么样。我不敢草率的回答。但现在我们一定是好朋友。至少我欠你一个故事,我欠你十万字,未完成之前,我们都会是朋友。”
高考那三天,天气很热,阳光很好,心情很复杂。但终究还是过去了。毕业典礼上,她给了我留言信封,打开信封,取出卡片。
她写道“还记得之前向你问的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答案。朋友,能做多久呢?什么样才叫朋友?这一切都交给时间,让时间给个答案。”
她还说“愿你事事看开,唯独对美好保持执念,哪怕所见都是无耻,也能内心剔透。”
我们之所以走近彼此,我想大抵是互相吸引的。她明白我的苦闷,看到我性格里的别扭,看到我的善与恶。如同我清楚的知道她那看似放荡不羁却将一切做的井然有序的性格。我们,不过是互相明白。
如今我们喜欢的战队早已因个中原因分崩离析,他们仿佛随着那段岁月一起留在了过去。其中队员离开的离开,退圈的退圈。亦如我们一样,一场夏季风吹过,凤凰花开,你我分别。
可不一样的是,我在海南,她在山西,即便我们相隔千里,也还总是保持联系。或道日常或说心事。她很充实,我也很忙碌,我们各在一片天空下慢慢成长,慢慢的却坚定的朝着优秀的道路上去。
对了,姑娘大名——文美玉。
名字文静优雅,为人疯癫大胆。
芳龄十八,面容姣好,脾气依旧,朋友不少,喝酒吃肉,美甲美发,针灸在学,推拿有课,解剖常见。闲暇之时,或游戏开黑,或朋友聚会。宛若美玉,干净剔透,潇洒自在。
自大学以来,我们见过一面,不过是匆匆一眼。寒假之时,我和杨走在路上,她恰巧驱车而过,喊了我一声。我回头看她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她已被人海淹没。
她给我发了条消息,是语音,她说,“再见就是7月了。”
是啊,我们见的很少了,但是还是要比身边的许多人亲近。我总是理不清我们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写的十分粘黏混沌。所以,请允许我将这理解为前世今生的缘分吧。有些人,只是没有遇见,遇见了就会是朋友。有些人是没有走近,走近了料想是不会轻易走远。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原谅我,直到如今,我还是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
我只能说我们可以做一个故事的朋友。在此处,一个故事是时间维度。如果我们在成长的道路上变成了彼此不喜欢的人,如果走到最后我们也要说再见,那么我们一定要好好告别。不说“请重新认识我”之类的话,只要轻轻说一句“再见”。自此,便再无关系,所有的热闹都归于平静。在人生苦行路上,还是觉得很幸运遇见过彼此,很有缘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很遗憾最终说了再见。
当然,我深深祈愿,我们可以做一生的朋友。看花开花落,看风起云涌,要让那山间的风,水里的鱼,空中的鹰都知道我们的故事。如那时所说,我们一起赚很多钱,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我们买一栋大房子,闲来画画弹琴,看日出日落,听水流人语。就这样,一起慢慢变老。
“有人可依,有处可去”。
让我再为你说一个故事,很长很长的故事。
你,愿意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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