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乙朗
爷爷取下氧面罩,看着坐在病床边穿一身大花衣裳的奶奶,笑得满脸皱纹。
奶奶轻拍了拍爷爷的手,「老头子啊,那把钥匙呢?」
「什么?老太婆你说大声点,我耳朵背着呢!」爷爷反握住她的手,似是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那一点上,十指相扣,抓的紧紧的。
奶奶揪着爷爷的耳朵,凑到他跟前提高音量,「我这心里头扣着把锁,铐得牢牢的,死紧!只有那把钥匙可以打开,你可得放稳妥了。」
「哦,那把呀——在这里呢!」爷爷敲着左胸房的位置,眯着眼睛笑。
奶奶一瞧,乐了,「哟~藏着呢!藏好了吗?」
「藏的死死的。」一点儿都不给别人知道。
爷爷眨眨眼,苍白凹陷的脸颊却在此刻突然浮上一层红润,「老太婆你凑近点,我呀,悄悄给你说句情话呗。」
奶奶的侧脸贴在爷爷心口,「我仔细听着,你啊,可以慢慢慢慢地说……」
她勾着他的小指应了一句承诺,他住进她的心底就是这么一生。
爷爷动了动嘴唇,话还未说出口,终是闭上了眼睛。
奶奶点点头,目光温柔,却是懂了——
「心锁住了,钥匙藏牢了。住在里面的人呐,便能平平安安,喜乐悠长地过完一生。」
后记: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木心《从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