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道道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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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刚见面,她就漫不经心地仰头看着他,“我没看上你的人,我看上了你的钱。”
他表情一下子凝滞了几秒。他望着她,本来梳马尾是一种很稀松平常的打扮,然而,乌溜溜的浓厚黑发,梳成一个低马尾,长度只到肩部,顺从地搭在长颈上,长颈的皮肤玉质相称,却有描述不出的美与神韵。溜肩膀,曲线非常美,加上细长颈,挺直,青春的美,掩盖不住。她的衣服料子很一般,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贵,但剪裁得体,成一条长裙,碎花的,穿在身上仿佛天生的。她的眼睛细长,单眼皮,典型亚洲人的特色,看起来有一股古典的美。皮肤白嫩细腻,尽乎透明。一口牙,让人想到一堆碎玉。
是啊,他想道,她在自己面前就是天上的仙女。而自己呢,他都可以想象。自己从小就头发白了,在他们家乡,这种叫“少白头”。小时候,不知道爱美,又不影响吃喝,一般人都没介意。及至上了班,才知道,这么年轻头发就白了,确实难看。他便常常暗地里自己染发。所以,她是不能发觉自己的白头发的。
虽然眼睛大不,也看起来炯炯有神,但一口牙长得太难看了。特别是中间的两个门牙,其中一个,说是门牙吧,它太粗;说是后槽牙吧,它就比较平坦;说是虎牙吧,它没有尖儿。总之,它就矗立在那里,把上唇都鼓起来,致使上唇盖不住下唇,总露出那么一点牙。个子也是中等个儿。他在她面前是自卑的,能说得住的地方,就只有自己是个挣工资的。毕业后分在这个单位,已经是个小科长,挣的钱较多点,仅此而已。
他苦笑了一下,心里自嘲,“看上我的钱就是看上了我的能力了吧?说明自己毕竟还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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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就爬上了他的床。他很知足,这都上床了,看来是认定自己了。他便顺着她的意,不久,就领着她回老家见自己的亲人。父母都很高兴,觉得自己的“丑”儿子找了个漂亮媳妇,赚了。姐姐也从工作的另一个城市,专门回家加入欢迎的行列。姐姐拉过来她想跟她亲热聊一下,借此拉近关系。刚说了没几句,姐姐:“我这丑弟弟,你看上了他什么?”她也直接:“我没看上他的人,我看上了他的钱。”春风满面的姐姐,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然后姐姐打着哈哈,几句话应付了她一下,就借故离开了她。
姐姐悄悄地,把他拉到一边,“哎,哎,我说弟弟,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哦,她说没看上你人,看上了你的钱,这样的你也找啊?”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整天跟在姐姐后面跑,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嗯,我知道。”姐姐更吃惊了,“知道,知道你还要啊?为什么?”他想了想,说,“为了面子。找一个漂亮的老婆脸上有面子。”姐姐听了,皱起了眉头,“既然这样,我没什么说的了,反正要是我的话,我听这第一句,直接就甩了。但你不是我,你好自为之吧。哎!”姐姐叹了一吃气,然后选择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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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结婚了,他把自己的工资卡交给了她。她做饭还挺好吃,他吃着她做的饭,满心的幸福。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啊。他很宠她,她没有正式工作,愿意出去打工就出去打工,不愿意就在家里闲着,一切由她。她大多数的时间里在家里,有时候还嫌他不做饭。她为他洗衣服,他兴冲冲地穿上,发现衣服背上有一大块白斑,他告诉了她,她说,“愿穿就这样,不愿穿就别穿。”他笑笑,换上别的衣服。
她不是仙女吗?仙女就是用来宠着的。
过了一年多,他们的女儿出生了。她嫌累,他就请来老母帮着看。老母亲在家里勤快惯了,到了他家,还是闲不住。孩子睡着了,就帮着打扫卫生,收拾屋子。老婆乐得享受轻闲。他怀疑,不知是请了老母亲,还是请了免费的保姆。为了少一点家庭矛盾,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母亲也看出些什么,但是,为了儿子的家庭和睦与幸福,为了不给儿子惹事,母亲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他的单位忽然没了,他的科长也没了,又被调到别的部门当一位平常职工。她就很鄙视他,嘲笑道,“你真废,连个科长也混没了。”他心里很难过,此时,她不应该安慰自己吗?
这时候,母亲终于忍不住了,说了出来,“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你老公这时候自己就很难过了,你作为他的爱人,不应该说一些安慰他的话吗?反而你先说出来这么多刺人的话,你这不是伤口上撒盐吗?你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仇人啊?”她被老太太一通抢白,说不出话来。到了孩子一岁的时候,老母在他们这里够了,就抱着孩子回老家去了。临走,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半天,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他看着母亲风中的白发,也什么都没说。
他想起自己的一位前同事小花,他们一同进厂,小花总是很欣赏他,鼓励他。遇事支持他。但他总想找一位漂亮老婆。小花长相一般,个子不高,还有点胖。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常常想,自己如果和小花结婚了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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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上调动他的工作去青岛一个分公司,还给她安排了临时工作,让她在收发室收发信件。这时,他过了一段美好的生活,她觉得他有能力,能给自己提供一个轻松的工作。这个时期,她做饭、洗衣服都是自觉的,笑脸也是真的。他感觉了前所未有的美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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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运总是不那么一帆风顺。青岛的分厂忽然要关闭,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回到原单位的他,不能再给她提供临时工作了,收发室有人干着。原来的单位也由于能耗太大,处于要关闭的边缘。过了几个月,实在抗不住,到底是关门了。
他们这些下来的人,临时被安排去了服务大队,每天打扫卫生,一个月只有一千五百块钱的收入。
他非常痛苦,他多么希望她能够安慰他一下,哪怕不能安慰,也给他好脸色就行。她偏不给,指着他的鼻子,“你怎么这么无能啊,越混越差!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你还能管我吃饭吗?离婚吧。”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同意了离婚。
走入谷底的他,打扫卫生时碰见了小花。几年来,小花没大变样,还是一副没有城府的样子走过来。他很羞愧,心想小花一定也像她一样,嘲笑他,看不起他。他低了头,假装没看到小花。没想到,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小花来到他身边。小花一如既往地一脸的真诚,没有半点瞧不起他的样子,亲切的叫着他的名字,跟他打招呼。她说,“我听说了你的情况,困难只是暂时的。你不会一直打扫卫生的。”此时小花的一句话,仿佛顶一万句,只有小花一直支持他,一直看得起他,当初小花向他表白,自己竟然不同意,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
小花听说他离婚了,也没吃惊。“你会走出低谷的。”小花告诉他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如果他不嫌弃自己的话,他们可以再续前缘。
如此落魄的自己,谁看得上啊,他求之不得。小花一直支持他,鼓励他。他又鼓足勇气。
这时,单位一个设计部门又招人才,正是他擅长的专业。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面试,被录取了。他高兴地和小花拥抱在一起。
他很努力地做自己的工作,很快,由于工作出色,他被提成主管。他和小花计划着他们的婚礼。
这时,她听说了,又想回来。她母亲问她,“你都对人家那么无情,人家还要你吗?”她对自己的美貌迷之自信,认为他爱自己入迷。“嗯,我什么时候想跟他,就什么时候可以,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叫他打狗,他不敢骂鸡。我想回来,他还不是求之不得?!”
她找到他,他很吃惊,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听说你又提上来了。那我就再回来吧。”她想,他一定会欢呼着跳起来,拥抱着她,甚至有可能激动地流泪。
想到这里,她脸上现出自信的陶醉的笑容。却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吓一跳,“你以为你是谁?我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她睁大眼,脸上愣住了的表情,心里说,这还有疑问吗,不是吗?
他看她这样,知道自己在她心里一定是一个无限的舔狗,不禁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你来晚了,我已经找了对象,马上结婚了。”
现在她不懂了,“你不能这样,你不是一直对我爱得死心塌地的吗?不是无论我怎么看不起你,你也不会变心的吗?”他不屑地看着她,“你以为别人会无限期等着你?你以为你有无限次机会吗?”说完,关上了门。
她愣在那里。他怎么现在对她的美貌不再痴迷了呢,肯定是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