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阔别十八年后,我们竟然在一位老朋友的牵线下,重新取得了联系。当得知是他时,我的心,依旧像十八年前目送他离去时的情境,依恋、感伤、无力。
缓过神来,他温暖的双手、深情的眼眸、多情的文字,还有,他湿热的深吻、呢喃的耳语,忽然都在我心底里复活,叫我的心尖尖重新打着颤、发起抖。
他是我这辈子装在心底里的魔头,抹不去、撇不开,也丢不掉。
互致问好以后,今晚,我又失眠。回想起以往的点滴旧事,像沉睡在我心底最深处的一潭湖水,随着这声十八年后的问好,一浪裹着一浪,开始翻涌。
缘起
从城里被父母送回老家,我是不情愿的,因为熟识的老同学,甚至我最讨厌的数学老师,都离我很远很远了,再和朋友们聊天打闹,甚至是接受数学老师鄙夷的白眼,都成了不可能。
我转学了。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只能沉默。其实,我算得上是个挺乐观向上的人,可惜,在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我只能压抑着自己的真性情,默默地活在自己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里:班里大多同学学习都不算好,天天嘻嘻哈哈的,都已经初二了,以后还要不要考高中了?你看那个叫大头的男同学,坐在教室后面不是找人联动做小动作,就是趴在那一动不动像头死猪样眯着眼;还有这个同样不招人喜欢的数学老师,年纪轻轻,留着板寸,看着挺精神,讲课时却永远黑着一张脸,讨厌!
好不容易捱到周末,终于可以回家找爷爷奶奶放飞一下自我了。在熟悉的世界里、熟悉的人面前,我爱笑就笑,爱叫就叫,爱干嘛就干嘛,真舒畅。
骑着爸爸特意给我新买的漂亮自行车,我奋力蹬着踏板前行,嘴里不自觉还哼起了歌。快进村的岔路口,身后有辆同样轻巧的自行车与我一道拐进了村道。不一会儿,那车上的女生找我搭话:
“妹妹,你是哪里的?以前没怎么见过你呀?”
我转头,瞟了一眼已经赶上来跟我并肩齐行的女生:
“嗯,刚转学回来不久。”
进村前,一条长长的斜坡路,骑不动了,我俩都下车推行。与女生一直聊到我家门口。说也奇怪,我们的关系在进村前还是陌生人,待到进村后到我家门口,我居然成了她的妹妹,她成了我的姐姐。嗯,这是个住在更山里头的高年级同学,高我一届,初三了,叫小红;我的小名也叫小红。这么老土的名字的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小红,这算是我转学后认识的能谈得上话的第一个朋友吧,居然还不是同班同学,有点出乎我自己的意料;而更出乎我意料的是,后来因为小红认识的那个男生,却成了我这一辈子都舍不去、放不下的心头魔。
初闻
其实,我挺不习惯小红在公共场合喊我“妹妹”的,因为我没有当过妹妹,家里只有一个弟弟,我没有做妹妹的心理准备和实际经验,总觉得怪怪的,有点别扭。碰到小红跟人说这事的时候,我大多只是报以礼貌性的一个微笑,或者点头,敷衍过关;除了那个叫阿伟的男生。
第一次听小红跟我介绍阿伟,我俩正走在傍晚放学后去井边打水的路上。我们一人拎着一只水桶,小红忽然神秘兮兮地转头凑到我耳边跟我耳语:
“妹妹,给你介绍个超帅的学习又好的男生,怎么样?”
我听了心里一惊,已经不能用微笑或者点头来敷衍她了:
“你怎么这样?你自己喜欢的吧?”
说完,我觉得她很无聊。
“你看,前面花坛。”小红似乎被我说中了一样,反倒自己羞红了脸,又凑我耳边,兴奋得很。
我抬头朝花坛看去,果然见一个穿着天蓝色校服的男生,靠在花坛边朝我们这边看。
打水要经过花坛,离花坛越来越近。不知怎的,我的心跳忽然无缘由地快了起来。我下意识捏紧了手中水桶的拎把,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紧张兮兮地走过花坛。
花坛已经在我们身后几丈远了,我和小红都没敢说话,心里依旧紧张着。直到出了学校后门,快到井边的时候,我才放松下来。
“你觉得怎么样?”小红边伸手舀水边问我。
“什么怎么样?我又不认识,我也没看他。”不过说真的,刚才路过花坛我是很紧张,但是余光里大致还是瞥见一眼的,似乎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留着一头假装很流行的三七分发型,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嗯,唯一说得过去的,大概就是皮肤似乎不算黑。
这以后好长一阵子,小红都常跟我唠叨起那个叫阿伟的男生。通过她细细碎碎的念叨,我也只是了解到,男生与她同班,后来他们关系似乎还不一般,从小红时喜时忧的神情可以看出来,这小妮子,恋爱了。
天已入冬,学期很快临近结束。已经很长时间不见小红跟我唠叨她跟阿伟的事儿了。又一个同行回家的周末,我忽然跟小红提起来:
“好久不见你讲故事了。你跟男神后来怎么样啦?”
没想到,这次小红愠恼着脸,冰冷冷地跟我说:
“别跟我提他了。”
我被她的脸色和语气吓着了,便再也不敢提这事儿了。看样子,他们闹矛盾了?或许,直接就是已经玩完了吧?校园里的青春故事,大概总逃不脱这样的结局,今天你情我愿、呢喃蜜语,说不准,明天就仇人相见、不相往来。
凌冽的西北风呼啦啦地阵阵吹来,我们推着自行车,默默里互相不声不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小红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却自顾自在这分析各种可能:也许他们闹别扭了?也许女生另有所爱了?也许男生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