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晚八点半的风有些凉了。
穿了衬衫,出门,走了五分钟,推门,进了一家网咖。
店里已经几乎没了座位,我看了看四周,发现一处空位,赶忙上去坐下。
座位右边靠着墙,左边坐着人。我过去一坐下,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酸味,我略微皱了眉,但周遭已经没了其他位置,只好忍着开了机。
等着开机的间隙,我看了边上的人。一个年轻的男人,大概十八九岁。他的头发脏乱,满是屑子,看着像是一个窝巢。古铜色的皮肤。身上一件单薄的T恤尽是皱痕,下身的牛仔裤则多是污渍的斑迹。脚上吊着双似乎要散了架的人字拖鞋。
我看了下他的屏幕,正在玩“求生之路”。他戴着头戴式耳机,大声嚷着,我注意到他说话的口音,有浓厚的北方味道。
机子开好,我点开了“守望先锋”,熟练地输了账号密码登陆,开始匹配。
在我开始玩的时候他意外地看了下我的屏幕。那个时候这款游戏还没有开始火,在网咖也比较少见。或许是因为新奇,期间他经常会看下我的屏幕。
虽然我很想专心地玩我的游戏,但是那股酸劲让我不得不分神对抗。可能是风向的原因,他身上的酸臭味忽浓忽淡,扑朔迷离。淡的时候我能勉强喘上一口气,浓的时候几乎要直接反胃。
虽然这气味让我几近受到死亡的威胁,但是作为本源的他却是十分淡然。
也许人闻不到自己的味道跟看不见自己的缺点的道理是一样的。已经习惯到了麻木。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他关掉了“求生之路”,点开了一款老得不能再老的RTS——“红警2”。还是那个经典而又熟悉的界面,让人回忆满满。
很久没有见过有人玩这款RTS了,尤其是在网咖。火热的还是MOBA与FPS。
他玩得很高兴,偶尔也会对着耳麦说上几句,自娱自乐。毕竟无论他说什么,电脑也不会回应他。
玩着,他点了根烟,很便宜的那种。他吸了一口,一阵氤氲。
每当他消灭掉电脑的几个单位后,都会笑着骂上几句。他很喜欢用一些手段戏弄电脑,然后嘲笑电脑的愚蠢。
经常说,很多人在现实中得不到的,就希望通过虚拟的来得到。权势也好,地位也好,他人的尊敬也好。
或许他通过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
十一点半,我下了机。走出网咖的时候,他依旧在玩“红2”。他笑得时候,仿佛都是在抽泣的,好几次用手背抹去眼角已经挂不住的眼泪。
他是那种过了今天,明天不知道该怎么过的人。对他来说,生活就是活下去。
没读过书,什么都不懂,没有地方住,挑不了吃食,只有几件廉价的衣服,抽着最便宜的烟,买不起手机,没有朋友,上一次网也要掏空口袋。
虽然我们大多数人,找不到男女朋友,长得一般,甚至是长得丑,穿不起贵的衣服,用不起贵的手机,买不起很多化妆品,也去不起星巴克,要攒很久的钱才能买下一件喜欢的东西。
但是至少我们不会饿着,我们穿得干净,我们能求学,我们能有一份工作,我们能有很多他没有的。
也许相比一些吃着烘焙甜点的人,你只能在小吃店里点上一碗肉丸,但这总比蹲在路边吃着泡面的要好得多。而且肉丸未必就没有甜点好吃,对吧。
他或许一辈子都要那样度过,而且可能也不会有孩子。
但是我们还能够改变。让自己过得更好。
没必要去抱怨出身家境,觉得不公平。
其实很好,不是吗?
2016.11.6
林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