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呼唤周刚教授的云南曲靖写生记

高原的呼唤

周刚教授的云南曲靖写生记

文／傅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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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铁到曲靖，2017年1月30日晚

曲靖，滇东重镇，山川秀美，是南方丝绸之路的入滇锁钥。珠江从这片热土发源，中原文化与云南少数民族文化在之路交融荟萃。秦修“五尺道”，诸葛亮五月渡泸，徐霞客徒步考察珠江源头，朱耷送别东山下桥，红军长征“乌蒙磅礴”两过曲靖。多少年来，这样的地方一直是行走与壮游的高原，红土高原始终对行者有极强的吸引力。

2017年1月5日，杭州到昆明高铁动车首航抵达曲靖，开启了曲靖的高铁时代。

2017年1月30日晚，从杭州驶来的子弹头高铁，带着周刚先生和他的“水军”们陆续抵达新落成的曲靖火车站，来自河南、吉林、珠海、澳门、深圳、澳大利亚等地的艺术家们将在这里进行为期十天的水彩风景写生。这里天高云淡，有温暖的阳光和湿润的空气，没有雾霾和空气污染带来的不悦。这是一个美丽的城市，是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宜居城市之一，在这里，周刚先生今年的写生之行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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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车过野麦岭，2017年2月1日晚

从曲靖到马龙的写生基地约12公里。先过南海子，后过野麦岭。车灯随着公路的逶迤在远处的山脉上划动。一路上我们探讨了水彩艺术的现状、发展等许多问题，这些问题随着先生的声音在320国道上，起伏，回响。

关于写生，我们通常能够理解的便是对照着实物进行的描绘。这是造型训练和锻炼绘画表现技能的基本手段之一。临摹是“师古人”，写生则是“师造化”。古人云“师古人，不若师造化”，说明画家直接向大自然学习的重要性。无论采用哪种写生方法，我国历代画家都遵循着“师造化”的精神，不断追求着含道应物与澄怀味象的审美境界，对自然物象进行一番意象处理，融合画家个人风格的笔墨语言与某些中国传统绘画特点，去表现所描绘的物象。

周刚先生说：“写生写什么呢？代表的不是我们眼睛看得见，而是眼睛怎么看，怎么动作、怎么想怎么画。这样的写生在我看来这是写生的要务，写生当然重要，但是写生的另一个阶段我觉得应该是回来，去回头看去思考、去判断，然后在进行创作。当你创作的过程中还会发现很多问题，然后再进行写，写生是写自然的生气，是写自然的生气来激发胸中的意气。”“中国水彩艺术的发展要向中国画学习，要认真的研究。中国画有一个很大的一块东西需要去研究，中国水墨，中国绘画，为什么我老看这些东西，看这些东西亲切，就是能够从他们的作品里面，能看到父辈们曾经讲过的故事，能看到祖辈们曾经劳作的土地，你在这里你会感觉的非常的好能感觉更亲近。水彩画如果是能够向中国画从文化的根上进行学习借鉴，学习“密不透风，疏可跑马、留白、空白，学习一片繁茂的树，你才画会画的非常的美而且丰富”，“真正的一个好的作品是很温润的，就像一块羊脂玉那么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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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枫丹白露森林，1848年春

在法国南部的枫丹白露森林附近，有一个叫做巴比松的小村庄。

1849年米勒(Jean Francois Millet)带着妻儿前往巴比松，并定居下来，从此过着与繁华的都市所隔绝的日子。在这里，米勒一边在田间辛勤劳作，一边作画，农民生活成了他最重要的题材。接着，画家柯罗(J.B.C.Corot )、卢梭（Henri Rousseau）以及杜比尼(Charles—Francois Daubigny)等厌烦了古典主义在室内创作风景画的画家们也聚集到这里，怀着对大自然的无比热爱进行写生，画家们逐渐形成了被后世称为巴比松画派的风景画派。“他们抽着烟斗，面前支着画架，他们时而高谈阔论，忽而安静下来，匆匆他们走进那幽寂的森林，等待那阳光从云层中出来，穿过橡树的浓阴……他们自信地在画布上飞快涂抹着自然的色彩，仿佛书写着的不是颜料，而是阳光，想把它长久地镶嵌在画布上。”米勒用他写实的艺术语言，真实再现了法国底层人民的生活，讴歌了劳动人民平凡的伟大。与米勒的关注点不同的是，巴比松七星之一的杜比尼则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对优美自然风光的描绘上，若说米勒是真实的见证者，那么杜比尼就是田园牧歌的指挥家。杜比尼笔下的水尤其优美，在他的风景画中大多都能见到光色协调、真实而又能然让人很轻松地获得愉悦的河流，难怪他也被后世称为“画水的贝多芬”。在巴比松，米勒讴歌了生命的真实和收获之美，杜比尼写下了送给大自然的一封封情书。直到今天在巴比松小街的某个尽头，我们似乎仍然能听到巴比松画派的画家们行走的声音，和讨论美的细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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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周刚的水彩创作青春与黑石 2010年春

周刚的水彩创作，明显的显示了几个时期不同的风格与题材：“都市女性题材”对意象色彩的研究和最初写意方法的形成。对女性日常生活的关注，画面色彩亮丽，轻松。在一个被构造的、超现实的、私密的空间里，青春的躯体像花一样绽放，像刚睡醒的白鸽一样舒展着翅膀。国家画院王平先生这样评价：“周刚的水彩画作品，其背后是对生命的关注。他作品中的都市女性题材，是对女性生活的关注，这种关注可能更多的是困惑、迷惘和轻松的状态，但他靓丽的色彩表现，让我们感受到对主题的一种宣示。”而与之对应的是“矿工题材”，画家亲自体验了这样的生活：身着矿工的衣服，头顶矿灯，感受黑夜与井下的劳动。在黑暗中呼吸，吸入的粉尘通过口鼻直接抵达你的肺叶。贫乏的物质和坚定的精神，内心的矜持在金属与矿石的激烈碰撞中渐渐消耗。“矿工原本让我们更多联想到的是苦难、悲剧，但周刚的作品中反映的是平和、平静与硬朗。这是社会生活中的一种对比，都市里的女性，生活富足，但她们的精神是迷惘的；而矿工在物质上是贫乏的，但精神坚定，这种反差带给我颇深的感受。”用女性的柔美展现青春的靓丽，用男性的力量表达生命的坚韧，使人不得不感受到“人”的美丽与粗犷、坚强与脆弱，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交替涤荡，这样的反差一直激荡着你。画家一直行走在生命的两极与审美的两段，看似矛盾不断，却又处处透露着和谐，至柔至刚，弱已渐强。这样审美的跨度就像爵士乐团的即兴演奏一样, 充满了冲突与妥协，不断延伸你的期待视野，复归到某种方式和平衡，这就是对生命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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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西湖园林 2015年5月15日

郑板桥在《板桥题画竹石》中写到：“彼千金万金造园亭，或游宦四方，终其身不能归享。而吾辈欲游名山大川，又一时不得即往，何如一室小景，有情有味，历久弥新乎?对此画，构此境，何难敛之则退藏于密，亦复放之可弥六合也。”苏州人沈三白在《浮生六记》对苏州有这样的描述：“夫园亭楼阁，套室回廊，叠石成山，栽花取势，又在大中见小，小中见大，虚中有实，实中有虚，或藏或露，或浅或深。不仅在周回曲折四字也”这也是中国传统艺术共同的审美特征之一。西湖园林深浸着中国文化的内蕴，“亭台楼阁，转珠帘，低倚户照无眠”，代表着中国古典园林美学精神。以追求自然精神境界为最终和最高目的，从而达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审美旨趣。

这样的背景材料是否可以作为管窥周刚的园林水彩创作的序曲呢？

“翠影绿深，透着琉璃般的光泽，葱茏只若云团。绿团的根处，一片黛瓦，一条长廊，缠结成幽秘的深。往往又在那里，泛起一团红，跳跃着，迤逦着，与蹊径上的木栏，与天空上的流霞唱和。这是周刚的风景。”中国美术学院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许江先生用诗意的语言这样写道：“周刚的风景有着一种绿色的浓郁。亮处，灿若火豆，暗处，郁结如山，但都是一团团的，既无寒林的疏枝残条，又无柯罗风吹轻叶的柔蔓，浓郁的绿在这里集结，如若层峦断壑，把曦光遮掩，迎向某个炸响的瞬间。”周刚的风景又都蕴藏着一种骨架。先是那树杆，上段仿佛黑杆板条，插入阴翳，下段又如剥去皮一般的锃亮。这树杆是画上真正的舞者，擎一树浓绿，洒一地光斑，又与屋脊廊柱相和，显出一种劲健。

而2013年周刚的水彩创作《寒山寺》《园之缘.冬之语》《园之缘.冬之源》《园之缘.冬之雾》《园之缘. 冬之绿》……他作品中的走廊、平台，石块、穿插的树，都体现着一种诗意的美，仿佛真的走到《牡丹亭》中那“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的美景当中，在那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又或者作者诗意的叙事已经在你意识的底层静静等待，看似氤氲朦胧，实则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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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高原村落山歌与艺术地图 2017年2月2日

如果说在周刚先生在西湖园林的写生使我们感受到时间与诗的流逝，对滇东高原的描写却是能让你感受空间的变化。时空的交替，在周刚的作品中像空气和水的交错一样不知不觉。从2015年春，首开始，周刚选择能够以苏州园林形成某种审美呼应的，应该是滇东高原了。

滇东高原，因为这块红色神奇的土地，阳光灼热。神秘、古朴、厚实，距离天很近的地方，盛产阿诗玛、五朵金花一样执着的爱情和歌声。就像这土地上的产生山歌一样：

三十年前找不着，今天找着了

今天找着小阿妹，不是我的哟

可惜啦可惜啦，不是我的哟

想么想开点，看么看淡点

可惜啦可惜啦，不是我的哟

这样的歌声一定要和着烧酒来唱，强烈的紫外线，充足的阳光，空气，在这样的土地之上，人民淳朴。甚至你根本就用不着带什么干粮准备午饭，你随便在哪一家的院子里画画，他们会把你的中午饭弄好，时间一到就沿着村街一铺，打来泡酒，每桌都有洋芋，一摆就是长街宴。象对待当年路过的红军一样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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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曲靖马龙旧县曹家房， 2017年2月3日

2月3日，曲靖马龙旧县曹家房村写生。这里红土广袤，山坡起伏。村庄分布着许多老树，湛蓝的天空穿过密密的树林，树枝互相攀援，交错。阳光洒满枝干，像是画中写意的笔法，把红土夯实的房屋衬托更加有力，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朴素而自然的神奇力量。周刚先生的作品，仿佛把阳光涂抹在纸上，光色交辉，温暖而淳厚，你会长久地沉浸在他描绘的阳光和色彩中，若有所思。

滇东的美是朴实的，如同阳光下的山歌、深沉的红土。这和西湖园林的诗词美学不同，它可以调整你的美学思考，从婉约走向坚强；从精工的园林走向粗粝的自然，这样使你的生命得到某种平衡。“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深沉的红土和“西湖园林”在他作品里便得到完美的融合，这样的美学平衡在周刚的作品中显示出了金子般的光辉。

实际上很多艺术家都有自己的艺术地图：凡高的阿尔，高更的塔希提，怀斯在他家方圆十里，莫言的山东高密，陈坚的塔吉克。每个艺术家总有他心灵的的净土，你是否认真地审视了这样的土地呢？你是否正在守着一块艺术的宝藏而不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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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曲靖师范学院《中国水彩艺术的民族之路》 2017年2月4日

每次我们在谈论艺术的时候，我们在每谈论什么？

每次见了艺术家，我都象一个初学者一样，都想问他关于艺术的秘密是什么？2017年2月4日晚，周刚先生在曲靖师范学院《中国水彩艺术的民族之路》谈得很多：

周刚先生说：“我的作品努力传达着一个行者的心声。我的作品是具象的、写实的、清晰和真实的，我在继承前辈艺术家的基础上画出自己对社会对艺术的感悟!我努力表现我身边的真实的人、事与物，真切地表现出我所生活的这个时代。”“我的心中永远装着一个林风眠”……

这样的夜晚，会有许多智者的声音回响，金声玉振。

林风眠：“以东方艺术之所长，补西方艺术之所短。以西方艺术之所长，补东方艺术之所短。短长相补，世界新艺术之产生，正在目前，惟视吾人努力之方针耳。” “艺术的第一利器，是他的美。”“艺术的第二种利器，是他的力!”

许江：中国水彩是中国绘画的重要组成部分。李铁夫、林风眠、潘思同、倪贻德、王肇民等一代先师筚路蓝缕，开拓了中国特色的水彩画发展之路。今天，年轻一代的艺术家接过先辈未竞的事业，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水彩艺术创作之中。周刚正是中国当代水彩艺术创作中坚力量的重要一员。周刚是一位有创造力的当代水彩画家，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人生历练，他的作品流露出思想的火花。他通过生命与文化的双重体验，使作品具备了真正开敞的艺术视野。

丁宁(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院长)：周刚的作品让我联想到中国美术学院水彩的学术传统与脉络，从林风眠、倪贻德到潘思同，这些大家的水彩作品都在创新的层面上给人以惊喜，周刚在水彩画创作上可以说延续了国立艺专的传统。在中国美术学院这样一个学术传统中，他吸收了后印象派或者是抽象表现主义的内容，但在这个吸纳的过程当中，他始终没有忘记要把自己非常突出的个性面貌呈现出来，因此他在形式方面有很多探索，在简洁、质朴当中能够见到一种迅美。从他的作品中体现出了两种结合，一种是把水彩画中轻松、抒情的一面表现出来，另一种则是把有分量的、大叙事的对象，也以水彩独有的手法进行把握。周刚凭借他的坚持走到了今天，他把自我追求的水彩画创作推到了一个极致。

他的作品让我们仰视普通劳动者的人生，彰显出人性的温暖，他的作品具有明显的、我们时代的痕迹，周刚是这个时代出色的水彩画家。

很多的窗户打开了，南方的天空，星星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