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隔离在家,无所事事,终日昏昏欲睡。遂将之前读书笔记廖做规整。
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第二章《晋初情势》第一节《政俗之敝》讲到了一个例子。
《晋书·何曾传》云:曾侍武帝宴,退而告其子遵等曰:“国家应天受禅,创业垂统,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诒厥身谋之兆也。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山涛传》:帝尝讲武于宣武场。涛时有疾,诏乘步辇从。因与卢钦论用兵之本,以为不宜去州郡武备。帝称之曰:“天下名言也。”而不能用。刘颂言:“陛下每精事始,而略于考终。故群吏虑事,怀成败之惧,轻饰文彩,以避目下之谴。人主恒能居易执要,以御其下,然后人臣功罪,形于成败之征,无逃其诛赏。”李重亦言:“建树官司,功在简久,阶级少则人心定,久其事则政化成而能否著。”当时相需最殷者,实为督责之术,固夫人知之矣。
翻译过来,大概的意思是:《晋书·何曾传》说:何曾伴武帝宴饮,宴罢告诉他的儿子何遵等人说:“国家顺应天命受禅,开创大业一统天下,我每次陪圣上宴饮,没有听到治理国家谋划长远之计,只是说说平常生活中的琐碎小事,这不是为子孙长远谋划之兆啊。只是考虑自己,后嗣不是很危险吗?”《山涛传》:武帝曾经于宣武场操演军队。这时山涛有病,诏命他乘轿隋从。因与卢钦论用兵的根本,认为不应该废除州郡的武备。帝称赞他曰:“真是天下名言。”但最终不能采用。刘颂说:“陛下每件事情精于开始,而忽略最终的成效。所以,群吏考虑事情,怀有成败的畏惧之心,修饰文章,用以躲避眼下的问责。作为圣上要能持久执其要领,驾御臣下,能够看到臣子的功或罪,成败征兆的形迹,让它们无法逃脱赏罚。”李重也说:“建树官府衙门,功在长久,阶级少人心就安定,事长久则政化成,能力水平也就显现出来了。”当时之需最切实的,实是督责,人们是知道这一点的。
刘颂又言:“善为政者,纲举而网疏。近世以来,为监司者,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微过不足以害政,举之则微而益乱。大纲不振,则豪强横肆,豪强横肆,则百姓失职矣。大奸犯政而乱兆庶者,类出富强,而豪富者,其力足惮,其货足欲,是以官长顿笔,下吏纵奸。惧所司之不举,则谨密网,以罗微罪,使奏劾相接,状似尽公。而挠法不亮,固已在其中矣。非徒无益于政体,清议乃由此而益伤。”“错所急而倒所务”如此,欲以求治得乎?
这段的意思是:刘颂还说过:“善于治国理政的人,善于抓住事务的关键,而放开一些琐碎的事情。近代以来,作为督查执法的管理者,不能抓住事情的关键,而是拘泥于微小的过错。微小过错不足于损害政治,一直抓住细枝末节就会越来越乱。抓不住关键,豪强之人就肆虐无法纪,豪强横肆,那么百姓就是失去本分而不能安居乐业。奸恶乱政、扰乱黎民的人,大多出自富裕强横之家,而富于豪横的人,他们的强力足以让人忌惮,他们的财力足以满足各种欲望,所以当地官长为他们包庇,下面胥吏纵容他们犯奸。又恐上司不举荐,就织密罗网,以收集小罪,变于日常上奏弹劾,以便看起来貌似尽公。而枉法不明,就已经隐藏在其间了。不但对政体无益,清明的朝议因此更加受到损伤。”“错误判断了所急的环节,颠倒所做的事”这种程度,想要凭此求得大治吗?
刘颂的这番话一针见血,监察督导固然必要,但“类大纲不振,而微过必举。”尤其需要警惕那些舍本逐末“状似尽公”者,真的是尽忠职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