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生陆贾列传（二）

陆贾

陆贾（约公元前240年～公元前170年），楚国人。他以宾客的身份跟随刘邦平定天下，被称为有口才的著名辩士，平时跟随在刘邦左右，经常代表刘邦出使诸侯。

在刘邦时期，天下平定，尉他率军平定南越，刘邦封尉他为王，派陆贾前往赏赐其南越王印信。陆贾到达后，尉他保持着当地人装束，叉着双腿前来面见陆贾。

陆贾责备尉他说：“君王本来就是内地中原人，您亲戚兄弟们的坟墓全都在真定。现在您违反中原人习性，舍弃冠带。很明显，您这是想凭借区区南越，与大汉天子抗衡成为敌国，您马上就会惹祸上身了！当年秦国失政，诸侯豪杰并起，只有汉王首先进入武关，占据咸阳。项羽背叛盟约，自立为西楚霸王，诸侯都归属他管辖，可以说是强盛到了极点。但汉王从巴蜀起兵，鞭笞天下，劫略诸侯，最后终于灭掉项羽。五年之间，海内平定，这不单单是人力，也是上天所助。天子听说君王您称王于南越，不协助天下人诛灭暴逆，将相们都提议派人诛杀君王。但天子哀怜天下百姓，担心大家又要增加新的劳苦，所以决定休兵不战，这才派遣臣我来授予君王印信，以便剖符通使。按照礼节，君王应当亲自到郊外迎接，然后北面称臣，但您却想聚拢起零散的南越百姓，一心占据此地示强。汉朝如果真的听说这种情况后，马上就会派人挖掘焚烧您先王的坟墓，夷灭您的宗族，然后仅仅派出一名偏将军，率领十万军兵进攻南越，那样越人会群起响应，杀王降汉，这事情实际上就像翻动一下手掌那么容易。”

尉他听完后，赶紧站起身来，向陆贾致歉说：“因为我长年居住在蛮夷人中间，失掉了应有的礼数。”尉他问陆贾：“我比起那萧何、曹参和韩信来，谁更贤良一些？”陆贾回答：“似乎君王要更贤良一样。”

尉他接着问：“我和当今皇帝相比呢？”陆贾回答：“当今皇帝起于丰沛，讨灭暴秦，完败强楚，为天下人兴利除害。他继承五帝三王之业，统治中国。中国人口用亿来计数，地方方圆万里，并且占据了天下最肥沃的土地，人多车众，万物殷富，政治出于一家，这是开天辟地以来所没有过的事业。现在君王的部众最多不过数十万，并且都是蛮夷之人，所占据的也是崎岖山海，就好像是汉朝的一郡，君王怎么能和当今皇帝相比呢！”

尉他大笑说道：“因为我不能在中国起家，所以才在这里称王。如果让我居住在汉朝内地，哪里会不如当今皇帝呢？”

尉他对陆贾所说十分喜欢，挽留陆贾连续饮酒数月。尉他说：“南越这些人不值得和我谈论，现在先生到来，告诉我很多今生闻所未闻的事情。”

尉他赏赐给陆贾一个价值千金的皮口袋，另外还送给陆贾一千两黄金。陆贾封尉他为南越王，尉他向汉朝称臣，遵守汉朝法律。陆贾完成使命后报告刘邦，刘邦大喜，封陆贾为太中大夫。

陆贾经常在刘邦面前谈论并称赞《诗经》《尚书》。刘邦骂陆贾说：“你父亲的天下是骑马打下来，靠的什么狗屁诗书！”陆贾说；“骑马得到的天下，难道就能骑马来治理吗？当年的汤武靠着武力夺取天下，却用文化来治理天下，文武并用才是国家的长久之术。当年的吴王夫差和智伯崇尚武力，最后灭亡。秦国滥用刑罚，不知道适可而止，最后导致灭亡。如果秦国吞并天下后，施行仁义，效法先圣，陛下怎么能得到天下呢？”

刘邦听完心中很不高兴，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他对陆贾说：“那你就替我总结下秦国为什么失掉天下，而我为什么得到天下，这些经验教训供后人治国借鉴吧。”

陆贾于是就论述国家存亡兴废的道理，共写成著述十二篇。每向刘邦奏报一篇，刘邦都称赞高妙，左右都山呼万岁，他们把陆贾所写的书叫做《新语》。

汉惠帝时期，吕太后专权，想要封诸吕为王，但畏惧大臣们的议论和反对，陆贾自认为不能参与争执，就称病躲在家中闲居。他看到好畤一带土地肥沃，就搬到那里耕田居住。陆贾共生有五男，他把当年出使南越时所得的皮口袋卖了一千两黄金，分给五个孩子每人二百金，让他们从事生产。

陆贾自己则坐着四匹马拉的车辆，跟随的歌舞鼓琴瑟侍者共有十人，所佩戴的宝剑价值百金。他对五个儿子说：“我和你们约定好：只要我到你们家中，你们必须为我的随行人马准备好酒肉饮食，所有一切都要按照最高规格。我十天去一家，最后死在哪家，哪家就得到我的宝剑车骑和全部侍从。我一年中还要去朋友家串门，去你们家总共也不过几次，再说去多了也就不新鲜了，用不着你们厌烦我这个糟老头子。”

吕太后终于封诸吕为王，诸吕擅自用权，胁迫年少的皇帝，危害刘氏天下。右丞相陈平很担心这事，但却没有办法抗争，而且害怕引祸上身，所以经常深居家中。

陆贾有次前去陈平府中请安，直接坐到陈平的身边，但陈平正在思索事情，竟然没有看到陆贾。陆贾问：“有什么事情值得丞相这么入神思考呢？”陈平一下惊醒，问陆贾：“你揣摩我会想什么事情？”陆贾说：“先生的位置已是丞相，食邑三万户侯，可说是富贵到顶了，应当不会再有什么追求了。如果真有忧愁，只不过担心诸吕强势、少主年幼罢了。”

陈平说：“就是这么回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陆贾说：“天下是否安定，全在丞相；天下是否危险，全在将军。如果将相之间和拍，那么士人归附；士人归附，天下就是有大的变动，权力也不会分割。我为社稷谋划，大事全在你们两位手中。臣我曾经想对太尉、绛侯周勃把这件事情说明白，但他总是用玩笑来搪塞我，可能他担心走露消息。丞相为什么不去交结周勃，以便进一步谋划呢？”

陆贾替陈平谋划诛灭吕氏的计划。陈平采纳了陆贾的计谋，拿出五百两黄金作为周勃的寿礼，还安排盛大的歌舞款待周勃。周勃也心知肚明，用重礼回报，两个人的关系日渐牢固，吕氏的势力日渐衰落。

陈平专门送给陆贾一百名奴婢和五十乘车马，另外再送五百万钱作为陆贾平时的饮食费用。陆贾开始周游于汉朝公卿中间，名声越来越大。后来的诛灭诸吕，拥立汉文帝继位，陆贾出了大力。

汉文帝继位后，想要派人出使南越，陈平等人推荐了陆贾。陆贾身为太中大夫再次出使南越，命令尉他取消了黄金宫殿和称制的做法，和其他诸侯一样服从中央调度，最后圆满完成任务，这些事情记录在《南越列传》中。陆贾最后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