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之外,身着锦衣的男子来回踱步,时不时抬头看了看卧在床榻之上的倩影,无奈地叹了一声,“漪儿,别闹了。”
此刻,他应该是蹙着眉头,一副没辙的模样吧。
虽有层层的珠帘相隔,但是他的模样,他的一言一笑,早就刻在李清漪心头,深入骨髓了。
身为帝王,他自小便被人教导,一言一行都不能失了仪态。
不过,在多年的相处之中,李清漪也逐渐熟知他的小细节。每逢有困扰之事,他便是这般来回踱步,眉头紧蹙的。
意识到这一点,李清漪的心就不由地疼痛起来,想要上前抚平他的眉间,消去他心中所虑,犹如以前那般,在他身边分忧解难。
可是,可是如今让他为难的却是李清漪自己啊。
明明只需要点点头,走出去与他见上一面,便能为他消去烦恼。如此简单的事情,她却宁愿让他埋怨,也不愿,不肯去做。
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失了仪态,眼中的泪珠顺着两颊滑落,滴在那绣着鸳鸯的丝被上,慢慢晕开。
漪儿,别闹了。
虽只有短短五个字,没有半丝责备之意,李清漪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心里暗自揣度,他如今是用何种心态待她。
是啊,李清漪她有什么理由闹脾气呢?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君,一个是后宫寻常的女子,谁贵谁贱,一目了然。
倘若换了他人,应该早就按捺不住,命人撤去这层层的珠帘,即便是爬,也要她爬出来,好好羞辱一番,哪还顾得上她的意见;亦或者是拂袖而去,将她打入冷宫,永不再见。
骄傲如他,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被自己的妃嫔拒绝了多次,想必此刻已经不耐烦了吧。可为何他却偏偏耐着性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顺着她的意思,没有半点怒意。
兴许,下次他就不愿再来了。
一想到这,心莫名地揪在一起,一种无助的情愫慢慢地积压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所措的李清漪慌慌张张地伸出手来,想要触摸那珠帘之后的身影,留恋他给予的温暖。
十日,整整十日未见,李清漪无时无刻不饱受相思之苦,何尝不想见上一面。
念及此,正欲开口应允,又思其今非昔比,如今面色憔悴,已无倾城之色,担忧此刻容貌毁了在他心中的形象,只好怯怯地缩回手来,道着违心之语,“妾容貌已毁,不可复见陛下,还请陛下移步他处。”
换作其他女子,哪肯将自己心中所爱之人拱手相让,更何况是贵为帝王的他。
其实在早些时日,一众的姐妹就曾恼她不识时务,多次苦劝,顺着帝王的意。
唯有李清漪自己清楚,身体已到大限,非良药可救,何不将其容颜停留在最貌美之时,给他一个念头。
兴许夜深人静,还会念及她一二。
“漪儿病势已危,何不让朕再见一面?以慰相思之苦。若漪儿见我,我将加赐千金,并封拜你兄弟为官。”急迫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一向强势的他,何曾为见上一面,这般低声下气。
“封不封在帝,不在一见。”李清漪固执地背对而泣,不愿见圣颜。
周围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他终究是妥协了,脚步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随着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李清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随着他的离去,被掏空了一般。
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表达。
唯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早已将枕巾打湿。
身体本就到了极限,哪里经受得起这般情绪波动,李清漪只觉得意识逐渐模糊,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觉。
恍惚间,仿若回到年少时,她踏歌而来,一舞倾城,与他相逢: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