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年3月2日9:50 杭市特处办会议室】

　　“**！”

　　刘牧一醒过来看到会议室愣了一下，回忆了之后马上爆了一句粗口。

　　会议室里面的服务机器人就看到刘牧起身撞开了几条椅子，打开门跑了出去。

　　【2052年3月2日 10:30 求是大学紫金校区某咖啡厅】

　　“嘿，你小子真行啊！”周进武坐在桌子的一侧对着气喘吁吁的刘牧说道：“在开会的时候睡着，老王还没生气。”

　　“……让……让我缓一缓，”刘牧拉开椅子，在周进武对面瘫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刘牧才稳定自己的呼吸。

　　“一会儿谁会来？”刘牧问周进武。

　　“等她到了就知道了。”周进武还留了个悬念。

　　十几分钟后，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手拎着手提包，一手夹着外套，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她内里穿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头发有几缕落在颊前，剩余的简单的挽在脑后，妆容虽简单却让她看上去很精致，但是她的表情里却带着一丝哀伤。

　　周进武看到了那个女人，便举手招呼了一下：“这里。”

　　那个女人就往周进武刘牧这边走了过来。刘牧马上让开了位置，走到对面和周进武坐在了一起。

　　此时刘牧也收到了周进武发来的这个女人的基本信息：

　　“姓名：施曼

　　性别：女

　　年龄：40岁

　　职业：求是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

　　……”

　　到最后，刘牧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杨一读博时候的师姐，因为信息安全的原因，有些特殊人员的信息特处办的权限也无法直接查看，比如眼前的这个女人。

　　“你们好，我是施曼。”施曼坐了下来对着刘牧和周进武说道：“我刚给学生上完课出来。”

　　“我叫周进武，这位是刘牧。”周进武向施曼介绍他们，说到刘牧的时候，刘牧朝着施曼点点头。

　　“今天麻烦你来这里是因为杨一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杨一去世的消息了吧。”周进武说道。

　　施曼点点头：“我昨天看到了杨一去世的消息，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杨一这样走了。”

　　说着，施曼捂住了自己的脸。

　　“请你节哀，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向你了解下杨一的事情，任何细节都可以。”刘牧把桌上的纸巾向着施曼推了过去。

　　“谢谢，”施曼拿起纸巾擦了下眼泪缓缓地说道：“杨一，那个时候是我们的小师弟。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以为谁的弟弟跑进了实验室。”

　　施曼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我导师汪顺院士特招的博士，那个时候他才14岁，真的让人不敢想信。”

　　“他不太爱说话，总是默默做自己的事情，甚至在入学一个月之后，实验室里面的师弟师妹们还不太了解他。”

　　咖啡店的雇员送来了三杯美式，施曼停了下来，对着雇员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端起了自己那杯咖啡一饮而尽，连看都没看一边的方糖，她似乎想用咖啡的苦涩驱赶掉某些东西。

　　“……咳……再后来，”施曼好像被呛到了下，但她拒绝了刘牧递给她水杯，“后来我才知道为什么汪顺院士会选择他，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我一直以来的骄傲在他面前被击碎的什么都没剩下。甚至在某些时候，我都想把他大脑切开来看看他到底怎么长的。”

　　“他的学习能力和逻辑演算能力就是在全世界也是顶级的，什么内容只要和他说一遍，他就能记住并且举一反三，我辛辛苦苦做了好几个月的数据，它可以在十几分钟内看完并且提出修改意见。”

　　“当年我们还开玩笑说‘杨一跟着老汪可惜了’，直到昨天下午汪顺院士找我们开会我才知道，连“N-S方程”和“冰雹猜想”实际上都是他解决的。”施曼看着桌上的咖啡杯一动不动：“本来我觉得我很了解杨一，但现在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

　　【2035年11月9日14:00 杭市】

　　无人驾驶出租汽车行驶在前往Future集团的路上，车内后座坐着杨一和施曼。

　　“诶，施曼你倒是说话呀，空气都感觉要凝固了，”施曼心里对着自己说道。

　　施曼喝了两袋葡萄糖后好不容易缓过劲来，马上就要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杨一前往在Future的实验室，车内安静的可怕，她感觉自己的脚丫在拼命挠鞋底。

　　“师姐，”杨一突然出声。

　　“啊？”施曼就像被人突然拍了肩膀一样吓了一跳。

　　“小师弟你说。”施曼马上坐得很端正，但心里苦涩不已。中午和杨一讨论了两个小时，她感觉自己学了好几年的东西都被杨一掏空了，差点维持不了作为“大师姐”的尊严。

　　“你为什么选择深低温保存这个课题。”杨一看着施曼说道。

　　施曼想了想：“小师弟你看过时间旅行的小说吗？”

　　杨一点点头：“闲的时候看过一些。”

　　“你不觉得深低温保存就像时间旅行吗？进去躺躺，等醒过来就是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而且给了绝症患者另一个希望。我啊，就喜欢这种感觉。”施曼向往地说道。

　　“可是假如设备坏了呢？假如醒来后的世界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呢？……”杨一自顾自的说道。

　　“虽然智商高，但是果然不讨人喜欢呢。”施曼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都开始跳了起来。

　　“那你呢？你为什么来读老汪的博士，我觉得你演算能力那么厉害更适合去数院。”施曼反问杨一。

　　“我吗？大概是做一些想做的事，救一些想救的人。”杨一看向了窗外，正路过钱塘江大桥。

　　“？？？”施曼感觉一脑袋的问号，“这小子说啥。”无人驾驶汽车已经渐渐靠近Future总部了。

　　虽然深低温冷冻技术已经相对比较成熟，但是在解冻后仍然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损伤出现，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世界上很多实验室都在朝着完美的深低温冷冻技术努力，而其中进展最快的就是华国汪顺院士的实验室。

　　汪顺课题组和Future集团在5年前宣布对PVS事件患者进行深低温冷冻技术支持后就和Future保持了长期的合作关系。

　　在Future集团总部，汪顺课题组拥有一层单独的实验室。施曼经常来到这里进行实验，所以入口的门卫大哥都已经认识她了。

　　“嘿，你今天又来啦，这位是谁啊？你弟弟？”

　　“对呀，我又来了，这可不是我弟弟，这是汪顺院士的博士杨一，我的小师弟，今天要一起进去。”施曼带着杨一来到了Future集团总部。

　　杨一此时毫无表情的看着Future集团那一百多层的建筑，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啊，看着和我读中学的女儿一样大，这就读博士啦？”门卫大哥吃惊的看着杨一：“那你记得去人事那边给他办理一个通行证明，这样他才能进去实验室。”

　　“一开始我也觉得离谱，但这是事实，另外我知道的，我已经提前申请了，那我们先进去啦。”施曼笑着对门卫大哥说道。

　　杨一也对门卫大哥微微鞠躬表示感谢。

　　看到他们走后，门卫大哥摇了摇头，“这世界变化的越来越快了，我都要跟不上咯。”

　　“小师弟，我去给你拿通行证明，虽然我已经提前申请了，但是流程还有一些，可能要花点时间，你在这个大厅等我一下。”进入大楼之后，施曼对着杨一说道。

　　“好的。”杨一点点头。

　　“虽然……但是杨一小师弟还是很稳重的，”施曼心里想。然后她就带着一跳一跳的丸子头前往了电梯。

　　杨一站在大厅的中央，仔细观察着这里。空气中有一股恰到好处的好闻的味道；虽然简单，但一看就感觉价值不菲的装饰；还有巨大的全息屏幕正介绍着Future集团以及FPA。

　　“自己如果植入过FPA，那应该会收到更多奇怪的东西吧，”杨一心里想，“……你现在会在哪里呢？”

　　“您好，”一个机器人移动到了杨一的面前，“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杨一看到了这个仿佛西洋棋子的机器人，刚想说不需要但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你好，请问这里有什么可以参观的地方吗？”

　　机器人回复道：“那边有Future集团的陈列室，允许公众参观，我带您过去。”

　　杨一点点头，跟在了机器人后面。

　　他们来到了一层一个巨大的陈列室门口。

　　“请客人打开您的FPA，我们记录一下您的基本信息。”机器人一直以为杨一自己关闭了他的FPA，以至于自己一直连接不上。

　　杨一笑着说：“我并没有植入过FPA哦！”

　　机器人愣了一下，好长时间没有反应，它是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杭市是全世界FPA植入率最高的城市。而在Future总部这边，就连门口的门卫大叔都是免排队免费植入并且无限期更新FPA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非FPA用户呢？

　　大概过了五分钟，机器人还是处于“死机”状态。这时有个高跟鞋的声音传了过来，杨一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快步向他走来。

　　“你好先生，很抱歉我们的服务机器人死机了，接下来由我带你参观。”她走到杨一面前说道。“另外，我问下您，您真的没有使用FPA吗？”

　　“没有，这很奇怪吗？”杨一笑着回答。

　　“对不起，纯属好奇，请这边走！”职业装女性非常得体地带着杨一进入了陈列室。

　　陈列室里面设计的非常简约，但是让人感觉非常舒适，不像某些企业弄的十分豪华，生怕参观的客人小看他们一样。

　　职业装女性介绍着企业的诞生发展，遇到的挫折以及后来的腾飞，还讲述着陈列中的物品背后的故事。

　　杨一在第一代FPAα那边停了下来，职业装女性看到了就开始讲述了它的历史。

　　“就是这个，”杨一心里想着，“张萌他们脑袋里面就植入了这个。”

　　虽然是第一代FPA，但它只有1立方厘米大小，单用肉眼完全看不清它内部的构造。所以陈列橱窗前都有一个全息显示装置用来详细查看它的内部构造。参观人员可以任意放大想要看到的部位，可以看到微米级的构造。

　　杨一站了好几分钟，等解说都讲完好一段时间才继续往下面走。

　　接下来杨一并没有在特定位置停留很长时间，一直到离开陈列室之前，他突然听到了一句话。

　　“你觉得未来世界会什么样子？”

　　杨一看了过去，那是一个全息投影，Future总裁顾祥坐在沙发上，刚刚那句话应该是别人在问顾祥。

　　投影里的顾祥想了想说道：“资源会极度丰富，但是仍然不平等。随着科技发展，人类很快就能掌握可控核聚变，能源问题将被解决，所以能源将不再是限制人类发展的瓶颈；富人和穷人的差距会继续拉大，少数人掌握着先进的技术，大多数人无法和他们竞争；强大的国家垄断着世界的一切资源，弱小的国家只能依附在这些国家之下……在我的有生之年，我希望FPA可以成为信息交流桥梁，Future将会朝着减少世界的不平等的方向而努力。”

　　杨一愣了一下，他脑袋里好像闪过什么很重要的信息他没抓住。

　　回到大厅的休息区，他想了好久好久，直到施曼回来找他。

　　“小师弟，不好意思花了那么多时间，给，这是你的通行证，本来你有FPA的话就没有那么麻烦了，直接数字认证就好了，”施曼将一个卡片一样的牌牌递给了杨一，但它却发现杨一低着头在想什么好像没听到她说的话，“小师弟……”

　　“啊？……好的师姐，”杨一突然抬头吓了施曼一跳，然后他接过了施曼手里的牌牌。

　　“你在想什么呢？”施曼感到很好奇，就算是让自己头大的演算问题都没有让“小天才”思考那么久。

　　“哦没什么，可能有点困了。”杨一没有管施曼狐疑的表情随口接道。

　　“那我们走吧，”施曼也没有细想，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们的实验室呢在110层……”

　　杨一默默地跟在施曼的后面。

　　“……不平等……吗？”

　　【2052年3月2日11:00 杭市求是大学紫金校区某咖啡店】

　　“杨一在我的课题里面做了很多事情，本来有一篇可以发在一区的文章想给他个一作，但是被他谢绝了。”施曼诉说着当年的事情，“他说他不想那么早毕业，他还需要学习更多的东西……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他直接不要。那时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做的内容他根本看不上眼。”

　　施曼无奈的笑笑。

　　“杨一是在我博士最后一年来到实验室的，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和我一起待在Future的实验室里面。比我早到比我晚离开，甚至有几个月就都没出过实验室。我毕业那天，杨一难得出了实验室，然后带我去吃了一顿火锅，说是庆祝我毕业……哈，这就是我最亲爱的小师弟啊！”施曼说着说着便泪流满面。

　　“我毕业之后去了哈佛读博士后，和杨一渐渐的少了联系。我只知道一年后杨一毕业了，而那时候我的课题正在很关键的时候，我抽不出时间回国，只给他发了‘恭喜毕业’的话，原来我答应他等他毕业的时候也请他吃一顿火锅，但是我食言了。杨一毕业后去了Future，我也是过了好几年才知道这件事。再后来就是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他的消息，他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颁奖典礼那天他给我发了一张在“蓝厅”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真的很帅气……”

　　“师姐，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施曼突然抬头，他好像听到了杨一的声音，急忙站起来慌张的四处寻找，直到看到坐在对面的周进武和刘牧，她才想起来什么然后颓然的坐下。

　　施曼慢慢开始不再说话，一直沉浸在了回忆里面。

　　玻璃墙外的天空开始下起雨来，就像当年自己靠在实验室窗边的时候一样。

　　过了好久，施曼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着周进武和刘牧说道：“请问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周进武和刘牧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我们没有问题了，再一次希望你节哀。”

　　施曼点点头，起身拿起衣服和包，准备离开咖啡厅。

　　在离开座位的时候，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周进武和刘牧说道：“在去年，杨一好像给我寄了一个包裹，但我比较忙，想着过几天再打开，然后就忘记了。如果需要调查的话，你们可不可以等我下午下课，然后去我住的地方拿。”

　　刘牧立刻说道：“可以。”

　　“那麻烦你们了。”施曼向着两位干员鞠了个躬，推开椅子，然后神情落寞的离开了咖啡店。

　　刘牧看到施曼根本没有打伞的意思，直接走进了雨中，他立刻跑到门口，“诶，施教授……”声音进入雨中立刻被打散，好像完全没有传递到，只能看到仍在前进的施曼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