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陕西的一个小小县城边的一个村里,那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从小我就在生活拮据的压力下度过整个童年。
作为00后的我也上过类似私塾的学校,学前班到六年级,全校也只有一个老师,那时候我们每天都自己带着午饭上学,冬天太冷,就每个人提一个装满木炭的铁碗,挂在课桌边。
那时候,没有听说过暖气,更从未见过空调。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身处的环境和家庭。
是贫穷,扼杀了我们的想象力。
爷爷曾是一名军人,去过北京去过东北,本来有机会有更大突破,却因为没有文化而默默无闻,退伍后当了教师,最后还是成为农民。奶奶进过文工团,但是最后都因为贫困导致爸妈早早辍了学。
直到现在,他们没有稳定的工作,只能四处奔波,随时都面临着失业的风险。
贫穷曾一度是我逃避不敢面对的话题,害怕嘲笑害怕轻视更害怕因为穷就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那时,“穷”这个字眼像是一把冒着寒气的利刃,时时悬在我的头顶,所谓的坚强,总在不经意间被猝不及防地击穿,那剧烈的伤痛像电击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没有玩具枪,心灵手巧的爷爷就用木头给我做一把。没有零食,奶奶就尽可能给我做许多好吃的。没有游戏机,我们就自己创造各种各样的游戏。
因为始终有一颗单纯的心,仿佛我们都一样,我们就是一类人。
想来,无论如何,童年还是充满了快乐。
后来一点点长大,从最初的“私塾”换了一所学校,我的思想在一点点成长。贫穷曾一度让我年少不安的心疲惫不堪,曾一度给我带来差点熬不过去的黑白和灰暗。
我不敢看太久电视,因为奶奶告诉我要节省电费,面对别的小朋友一顿丰盛的早餐,我也只敢每天吃着一个冰冷的馒头。
贫穷剥夺了我太多欢乐,即便是那时还小小的我,却也逐渐学会了要知足才能常乐。
因为没有玩具,我慢慢养成了爱看书的好习惯,看学校的书不花钱,尽管那时候认识的字并不多,可也终于让我受伤敏感的心找到了一个可依赖寄托的归宿。
六年级我写过一篇作文,《我的梦想》,那里面我说,我要挣很多很多钱,讲台下面一群想成为医生想成为科学家想成为警察的同学哄堂大笑。
我没有太难过,因为我知道,人们从不喜欢他们不理解的东西,我的苦楚,从来只有我自己懂。
后来一点点读着读着,老师哭了,过后她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要加油。
我脾气里的一点点懦弱也离不开贫穷的出身,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常常住院,那时瘦瘦小小的我又沉默寡言,自然成为大家欺负的对象。
每一次打架我都拼命护住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因为我害怕伤了自己,更害怕伤了别人,害怕掏医药费。
面对别的孩子的肆意欺凌我都只能默默忍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最无助的时候也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醒来继续沉默继续麻木。
大些的时候,我的好脾气被大家所接受,仿佛我有足够的资本和他们一样声色犬马笑傲江湖,可是似乎也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究竟和这个环境有多格格不入。
身边拥有了很多人,家境好点的早早配了品牌手机,家里买了电脑,身上穿着名牌。
就连曾经一起长大的同伴,也似乎有了差距,所有人都在改变。唯有我还是那个笨拙卑怯的小男孩。
我变得极为敏感,极为虚荣,极为要强,也学会了为维护面子而撒谎。
拼了命地去保护自己,给自己带上面具,像是小丑,明明内心孤单得要死,可还是要笑着说,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我有很多朋友,我很快乐。
那时我穿不起几百块一双的鞋子,也少有几件像样的衣服,但我还是自己想尽办法去买一双山寨。
所有伪装,都只是为了凸显自己有那么一点的与众不同。
表面上淡定自若,可是心里还是会常常偷偷难过。
后来爸妈工作有了开始起步,生活也有了好转,而我似乎却已经早就变得足够成熟。
十几岁的我仿佛已经看透了这一切,虽然现在我还是一无所有,但那都不要紧,现在的我终于相信,自己也会有一天过上想要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我还是有很多朋友,但我已经不再去刻意讨好,现在的我,习惯于独来独往,我不敢深交别人,因为我的时间已经挥霍不起,我没有好的背景让我一辈子不愁吃穿,所以,我要靠自己努力。
我需要考一个好大学,最直接的理由是好大学学费也会低上不少,我还要有一个稳定收入的工作,因为人生经不起太多耽搁。
学会坚强,学会坚持,学会思考,我要做一个很优秀的人。
其实生活可能没有那么困难,不过是我们自己太懦弱,懦弱得不敢去面对一切。
好看又舒适的鞋子衣服几十块钱也可以买到,不着急赶时间的话,等公交也许比做出租更有趣。
我不再胆怯于自己的出身,我开始变得坦然,坦然去接受所有曾差点击倒我的风风雨雨。
爸妈也会给我买一些奢侈的东西,但是我已经学会拒绝他们的好意,我希望有一天,我自己能够依靠自己,得到那些东西。
我变得很认真很努力,我不想再继续陷入一代又一代贫穷的恶性循环了,像是一场恶毒的诅咒,世世代代仿佛都只能被囚禁在卑微无力的局里。
生而在世,我也曾想过逃避世事,但我也知道,活在这物质的时代里,没有桃花源,倘若只有精神文化,照样满足不了任何文人墨客。
我还是希望自己挣好多钱,我不想让父母继续为了家庭奔波劳累。
哪怕我是异想天开,可我还是愿意继续这样的梦想。
你笑我太物质,可是在幸福堡垒里,时间飞快,荷包却在渐渐消瘦,再多所谓的美好也终究会变得饥饿拮据。
因为我真的不敢再穷了,我愿意为了好的生活倾其一生付出所有,耗尽全部力气。
太多曾因为贫穷而带来的无能为力让我痛不欲生,我总是觉得自己难以幸福,从出生起就注定在某些抉择上束手无策。
我还是在期待着,期待有一天我能做个可以选择人生的人,我要好好生活而非勉强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