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与南墙

图片发自简书App

红豆和南墙,很早就认识了。

那时候,红豆刚上二年级,她最喜欢爷爷家的小羊,小羊白白的,软绵绵的,和红豆肥嘟嘟的小脸一样可爱,她还喜欢姥姥家的柿子树,柿子树高高的,硬挺挺的,和南墙短短的二茬儿一样直楞楞。

南墙转学过来那天,红豆嚷着吵着,叫妈妈给扎了两个小辫子。南墙坐到红豆旁边的时候,红豆刚好掏出用爸爸给的零花钱,买的几块麦芽糖。

南墙总叫红豆小屁孩儿,可他自己也是个小屁孩儿。红豆讲不过他,就在桌子上画三八线,她八他三,一张桌子就这样分成了两半儿,等红豆跑出去和小伙伴跳皮筋玩,南墙就用手指把三八线偷偷搓掉,红豆回来,就要掐南墙的胳膊,一张小脸急得通红,小辫子一抖一抖的,“你,你欺负人。”说着,呜呜的就哭了。

南墙摸着自己的短二茬儿,心里觉的,女孩儿阿,真是麻烦。

红豆和南墙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南墙跑的快,总是抢了红豆的新文具撒腿就跑,红豆跑在后边,总是边哭边追,追到南墙家里,南墙的妈妈看到了,狠狠的照南墙屁股踢一脚,然后夺过文具来还给红豆。

红豆插着腰,顾不上鼻涕眼泪一大把,总要冲着南墙“哼”一声才罢休,小腰板也挺得笔直笔直的。

南墙捂着自己的屁股,心里觉的,女孩儿阿,真是矫情。

三年级那年,有一次南墙给隔壁的阿美画小汽车,红豆看到了,凑过去让南墙也给她画,南墙不理她,她就摸南墙圆咕隆咚的小脑袋,南墙的头发好短啊,好扎手,还是自己的小辫子好看。

“南墙,你给我也画一个。”红豆用小肚皮顶着桌边,脑袋左右摇晃着。

南墙不理她,继续给阿美画,红豆见了生气,回到座位上掏出自己的橡皮就扔了过去,不偏不倚砸中了南墙的小脑袋。

“很疼的!”南墙皱着小眉头,把橡皮攥在手里,吭哧吭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红豆也不认错,噘着嘴满脸委屈,“谁让你只给阿美画,不给我画。”

南墙擦掉眼泪,心里觉得,女孩儿阿,真是小气。

六年级那年,红豆和南墙跟伙伴们一起去结了冰的河面上溜冰,北方冬天冷,红豆裹得只剩鼻子眼睛,呵着热气跟在南墙身后,南墙嫌她累赘,故意走的很快,跟几个男孩子上了冰面。

“南墙,你等等我,走慢点儿。”红豆只跟他熟悉,生怕被落下。小女孩儿胆子小,走的又笨拙,一脚踏进冰窟窿里,厚厚的棉花吸了水,把红豆往下拖,红豆两只小手扒着碎冰,一遍一遍的喊南墙。

南墙看到红豆只剩了头在水面时,立马吓傻了,赶紧跑过去拉她,一边拉,一边说红豆你别怕阿,一会就上来了,你别怕。红豆只是哭,从冰水里哭到冰面上,南墙看着浑身发抖的红豆,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她,又搓搓她的脸,说我送你回家。

红豆冷的嘴唇发紫,一路上紧紧拉着南墙的袖子不放,南墙看着红豆头发上结的冰晶,心里觉得,女孩儿阿,真是柔弱。

初一那年,南墙不再是傻愣愣的小二茬儿,红豆也不再去摸他的头发。他们依旧一起上下学,虫声沸腾的盛夏,南墙把肥大的校服裤腿挽到膝盖,红豆买来双排雪糕,两种水果味的那种,她自己吃柠檬味,给南墙吃橘子味。“你怎么每次都给我橘子味。”没等红豆把雪糕分开,南墙就凑上嘴去咬了柠檬味的那一半。“好酸!”南墙捂着自己的腮帮子,心里觉得,女孩儿啊,真是奇怪,怎么就那么喜欢酸的味道呢。

初二那年,南墙又转学了,去了另一所初中,距离红豆,两个小时的公交车程。红豆的妈妈是班里的数学老师,红豆问妈妈,“妈妈,您能不能转到那个学校教书呢。”妈妈说,“不能啊,怎么了”,红豆连忙说没事,可她因为这事真的很认真的伤心了好久。

初三那年,南墙在教师节那天回来看望老师,穿过熟悉的走廊时,透过擦的透亮的玻璃窗,看到了红豆,红豆头发又长了些,刘海乖巧的盖在额头上,阳光照在她的桌角,几缕光线里浮游着细微的尘埃,像小精灵在红豆的皮肤上跳跃,南墙从书包掏出文具盒,用铅笔写了张字条,过去打招呼时放在红豆的桌角,“我,我还有事,先走了。”南墙不知道为什么脸就红了,出教室门的时候还被桌腿绊了一下。

红豆看到桌上的字条,熟悉的笔迹,写着“你真好看。”

南墙一边下楼梯,挠自己的头发,心里觉得,女孩儿啊,真是可爱。

高一那年,红豆和南墙考到了同一所高中,却不在同一个班级。红豆拉着新朋友去厕所,路过南墙的班级时,总会偷瞄一眼,“你知道吗,听说这个班的南墙学习特别好。”朋友有一次这样问红豆。“他阿,小时候是个爱哭鬼。”红豆想起用橡皮砸南墙的事,忍不住笑了。

高一那年,南墙可以进最好的培优班,可当他得知培优班在四楼,而红豆在二楼时,就把那张报名表扔了。他坐在二楼走廊的窗台上,等红豆来报道,“好巧,我在你隔壁。”这句话南墙心里念叨了一整个早晨,可还是说的不够自然。

高二那年,红豆学习上开始吃力,失眠,压力,以及看到南墙给隔壁班不认识的女生讲题,都让她的少女心动荡不安。红豆觉得,成绩上的差距,就是未来距离的差距,她心里难过,上数学课时,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老师,哗啦哗啦的就掉了眼泪。

高二那年,南墙的成绩依旧优异,他把自己总结好的习题,偷偷塞在红豆的书桌里。从家里一起回学校的大巴车上,他坐在红豆身边,小心翼翼的,用小拇指勾住了她的食指,大巴车上人很少,两个圆鼓鼓沉甸甸的书包下,是那时候能想到最过分的肌肤之亲。南墙勾着红豆的手,心里觉得,女孩儿啊,真是神奇,造物主怎么可以有这么完美的作品。

高三那年,红豆高考失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撕了所有的课本,唯独没舍得撕南墙给的习题。

高三那年,南墙稳定发挥,被国内数一数二的学校录取,临出发去上海时,他喊红豆出来道别。红豆眼睛红红的,小兔子一样委屈的问他,“是不是,我们就要分开了。”南墙心里一紧,说“不会不会,红豆你别瞎讲,我们不会分开的。”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眶,低下头就吻了红豆。那是个橘子汽水味的吻,红豆红红的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就被烙了印记。

南墙把红豆揽在胳膊里,心里觉得,女孩儿阿,真是让人心疼。

后一年,红豆在读预科,所有的预科学校里,只有南京离上海最近,睡着时,她总能梦到南京的夫子庙,好像到了南京,就到了上海,就能立马见到南墙。

这一年,南墙大一,他给红豆讲新的城市,给红豆看东方明珠,他发消息告诉红豆,等你来了,等你来了,我就带你上去看看。南墙和红豆聊天到深夜,搂着手机睡眼朦胧时,心里觉得,这女孩儿啊,真是让人惦念。

又后一年,红豆熬了无数个高三一般的深夜,终于考到了南京,到了南京,她才发现,要去上海,还要一个多小时车程呢,算上两所学校到车站的距离,恍恍惚惚的,大半天就没有了。第一次坐上去上海的车,红豆沿途看着风景,想着只要顺着这铁轨,就能看到南墙,这沿途的风景,要是跑的再快点,该多好啊。

这一年,南墙大二,身边又多了许多新面孔,聊得来的异性朋友,玩的开心的异国伙伴,生活丰富又多彩。红豆带着高中生的油墨味儿出现在南墙面前时,南墙怎么也无法把她和初三那年阳光下小仙女的模样联系起来。“红豆,你都是大学生了,你该接受新的事物了,别像高中生似的,只知道学习。”南墙给红豆意见。“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红豆看着他,一路奔赴而来的期待化成片片伤心。“你说什么呢,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南墙把刚给红豆买的柠檬味雪糕塞到她手里,一个人气呼呼的坐到一边,心里觉得,这女孩儿阿,真是爱胡闹。

再后一年,红豆大二了,也有了及腰的长发,学会了画淡淡的妆,学会了挑适合自己的衣服,学会了咬牙忍受挫折,也学会了在爱中包容彼此。南京往返上海的车票,她贴了整整一个本子,南京往返上海的沿途,她看了整整一个春夏秋冬。

这一年,南墙大三,总是迷茫的不知所措,在最一无是处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并坚持喜欢一个姑娘,是需要勇气的。冬天他带着红豆织的围巾,感受着她一针一针缠绕进来的思念,就觉得鼻子酸酸的,那一针一针的缠绕,分明是绕在了心上。南墙裹紧了大衣,心里觉得,这女孩儿啊,虽然有时候幼稚胡闹又小气,可终归是因为喜欢。

后后一年,红豆大三了,也开始迷茫,总是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南墙打电话劝她,别哭了,我养你。红豆正伤心,脱口一句,“你拿什么养我。”电话那头,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这一年,南墙大四了,毕业了,他拿着毕业证四处找工作,签了工作,又被人狠命的使唤,时间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带红豆上了东方明珠,红豆看着繁华的上海夜景,攀着南墙的胳膊让他给她拍照,南墙按下快门时感觉,就算上海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也不如这一刻红豆的笑好看。南墙看着红豆颈上的空项链,心里觉得,这女孩儿阿,真是傻。

她真是傻,南墙想着,喉咙开始哽咽了,掏出一枚小小的银戒指,挂到红豆的项链上。

他还记得刚在一起时,红豆对于没有一场正式的表白而耿耿于怀,于是他在路边摘了狗尾巴草,折了一只草戒指送她,红豆嘴上嫌弃的要命,却掩饰不住眼睛里的温柔,一边小心的把草戒指带到手上,一边说,“以后大学了,你可要送我一只银戒指喔。”

南墙把下巴抵在红豆头顶,把她圈进自己的臂弯,红豆的发丝软软的,此刻,就算上海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也没有红豆在他怀里给他的感觉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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