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公众号以后,写的明显比原来多了。除了发号上之外,也有其他媒体上的发布或选登。然而,我唯一没有放弃的写作方式,仍是最老式的手写日记,我需要不时地要给自己一些空间,以便可以钻进去畅所欲言,随意涂鸦。
日记的习惯,是差不多六岁多刚会写几个字时,父亲严厉的要求下养成的。
那时候,为了把篇幅显得长一些,字数多一些,我常常把字写得大大的,扁扁的,来应付差事。内容也多是流水账或是咏叹调,不时振臂高呼,“多么伟大的妈妈,多么辛苦的爸爸,将来一定报答你们的恩情呀!!”结尾必以大大的感叹号结束,加上我粗大的字体,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篇篇大字报、悔过书。
渐渐的,日记开始成了我的内心独白。
同学的欺负,老师的误解,好友的背叛,伤心、失落、迷茫通通写进了日记。
作为中国第一代独生子女,我的情绪在日记里得到了尽情的发泄,身心越发健康、茁壮成长!
随着年龄的增长,情窦初开,我进入到一种极其想写又绝不敢写的阶段,那时候最大的愿望是有一个带锁的日记本,然而那时的质量不好,带锁的日记本用一只曲别针就可以轻轻别开。
我写得很忐忑,最后只能又撕去。我很清楚父母是一定会看到的,如果他们看到了我的秘密,定会把我骂个狗血喷头,何必引火上身呢?所以常常是写下来又撕去。
即便如此,有一回我撕掉的那页纸的下面依然留下了淡淡的印痕,多疑的父母啊还是对着灯光读懂了内容,母亲自然对我臭骂一顿,当时真是悔断肝肠啊!
整个初中三年,我几乎没有留下一张字纸。
上了高中,虽然功课紧张,仍会想要时不时写些什么。
那时正值叛逆期,与父母冲突不断。终于有一回我在日记里把父亲很“过瘾”的写了一把。
第三天便犯事儿了!人赃俱获。父亲雷霆万钧,我则体如筛糠。
自此一晃四五年,我一个字也没再写过。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工作以后,大概算个成人了吧,没人再死盯着我的日记本了,而且,我也可以锁在柜子里了。渐渐就又开始了日记。我会去文具店挑一本封面精美纸质很好的日记本,翻开扉页,是那种淡淡的纸香,像是刚刚结识了一位新的挚友,欣喜又感动。
于是,日记终于开始了井喷一般的产出。高兴、悲伤、幸福、伤痛、甜蜜、苦涩、欢笑、泪水,......一并写进去、写下来,写它个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写它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写它个风花雪月,拈花一笑;写它个喜怒笑骂,宠辱不惊;......只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进入21世纪,博客、微博、公众号方兴未艾,全民跑步进入自媒体时代。
好一派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盛况!加上智能手机闪电般地更新换代,人人可以当作家,人人可以当记者,人人可以发声音,真应了狄更斯那句:“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在公开发表文章的这段日子里,我渐渐发现写作分为两种,一种是完全公开的,一种是完全私密的,多数文章其实在这两者之间来回游移。
有些文章,虽说可以公开,也希望多多的人看到,但并不希望公司领导、同事,甚至是亲友父母看到,这恐怕是和现在的朋友圈分组不谋而合吧。
擅长写作的人,都会有比较强的界限感。
写作本身就是一个自我对话的过程,绝不希望被人打扰。
在上小学考试作文的时候,有回监考老师居然立在我身边看着我奋笔疾书。我一时立马乱了阵脚,没了思路,窝了一肚子火儿,轻声告诉他,“老师,你一看我就写不出来了......”
至于日记,更是个人的“处女地”,只有那里才是真正地和另一个自我对话。
公开的文章中某些话是不便于让熟识的人看到的,即便别人也许不会多想,但我不能不“多想”。
我还做不到,在任何人面前畅所欲言,开诚布公,把一个“真我”和盘托出。
作为一个细微的观察者,一个还有一点洞察力、觉知力和捕捉力的写作人,如果没有这点敏感力、界限感和自我保护,那我所有的文字便都成了信口雌黄、捕风捉影的惑众之词。
当然,这也绝不会造成我笔下的束缚,思路的栅栏,表达的瓶颈,而是让我与人交流时,思维更缜密,更谨慎,更能自圆其说,逻辑相符,而非旁若无人的口无遮拦,大放厥词。
正如我们出了门要衣冠整洁,谦和有礼;回到家关上门,打开淋浴的花洒,在氤氲的迷雾中方才能看到本我,如同在母亲腹中再次回归,涤荡一新,而后重新上路,方可顶风冒雪、所向披靡!
2016年还有不到五十天,我的日记本也只剩下寥寥几页的空白,翻看前面密密麻麻的纸页,自己都惊讶于坚持的力量。
人的一生短短数十载,无数的事情、感受虽是一一亲历,但仍会随着时间的洪流渐渐远去,风化成尘。
岁月荏苒,白驹过隙,唯有一本本日记刻录下人生的脚印,深埋着不朽的时光,真切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