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和赵敏:好与坏之间——读金庸之二十九

  一、

  《倚天屠龙记》看到后面,大家都明白了,原来赵敏是好人,周芷若是坏人,赵敏的选择是正确的,周芷若的选择是错误的。

       不过,如果抛开一切感情因素,就人论人、就事论事,那放在今天的社会环境下,周芷若和赵敏各自的选择,其实都有深刻的现实性和必然性。

  周芷若出场时并不是恶人,我愿意相信,那时她是善良和有同情心的。小时候汉水喂饭,看不出有什么私心所图。张无忌和殷离被灭绝师太捉来,只有周芷若想着每次吃饭给他们拿吃的。殷离受伤,她跃起接住,轻轻放在地上。这些都发生在她认出张无忌之前,未必都有政治目的。在光明顶,她一再出言指点张无忌,实是冒了不小的风险。当时帮助张无忌对她并没有实际利益,只是纯粹感情使然。当然,从一开始她就很有心机,比如跟殷离相斗时假装受伤。不过我一向主张,心机主要与性格有关,与善恶没有直接关系,赵敏不也一样有心机么。周装受伤,也是既不想与人为敌、又不想得罪丁敏君这个差劲的师姐的折衷办法。

    另外,还有一些事,看着善良,但并不能证明周就是善良。比如,被丁敏君逼宫,但仍然在金花婆婆面前护着丁;为换得金花婆婆给门人解穴,甘愿吞下“毒药”。这些事,可做两方面解释。当时情况下,为一举收服峨嵋人心,这些风险是完全可以冒的,自古成大事者,谁没有点胸怀、谁没有点狠劲?

    二、

  周芷若后来为什么杀殷离、嫁祸赵敏、变成坏人?我看直接原因有两方面。一是她对个人发展的热望和贪心。作为下层出身、机缘巧合进入大公司、面临巨大发展机遇的年轻女孩,周芷若纠结之后,决定将个人发展做为第一选择,将爱情做为第二选择。有一种女孩子就是这样,她们很好强,自视很高,又缺乏某种安全感,所以,比起爱情,她们更相信自我发展的重要性,甚至不惜将爱情作为牺牲品放在自我发展的祭坛上。

    两个优秀的人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否则绝对走不到一起,也走不长久。周不想为张无忌牺牲她的任何一点自我发展的机会。不仅没有,她还利用张无忌为自己的事业服务。然后,她还什么都想要,想要在出人头地之后,再要张无忌爱情。

  另一方面的原因,则是周芷若的经历(也许也有性格原因)使她内心不够独立,服从权威。书上说周芷若从小在峨眉长大,师父的话在她心中就是圣旨,也算得合情合理。别的不说,在万安寺塔上,火马上就烧上来了,别人让周芷若跳塔逃生,但她坚持说“我等师父”,不肯先跳,就陪灭绝在上面耗着。生死关头是最显示人性的时候,当时人人都跳了,也无需做给什么人看,这应该是体现了一个人的真面目。由此可见,她精神上的确不独立,说受灭绝控制也不过份。这有助于理解她在光明顶上刺了张无忌一剑的心理,也有助于理解她选择按誓言欺骗张无忌,夺了屠龙刀倚天剑。

  秘籍拿到了,功夫练了,事业有了,然后,周芷若又想嫁张无忌。只是,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了:你周芷若什么都没有为张无忌牺牲,如何能与为张无忌放弃了一切的赵敏比?张无忌凭什么选择你呢?

  三、

   赵敏肯为张无忌牺牲,肯为张无忌放下郡主身份神马的,但,这也未必是因为她比周芷若高尚多少,有可能只是因为天生起点不同。周芷若拼尽力量,不就是想先站到赵敏的高度上,再嫁张无忌么?只是等她站到了这个位置上,她的气运和力气已经使尽了,不可能再拥有张无忌了。

  而赵敏呢?天生就站在这个位置上。周力气使尽的时候,她才刚开始发力。你说谁能赢?对周芷若来说,为张无忌牺牲的那些可能是她和她的阶层梦寐以求的,所以对她是无比痛苦的选择和舍弃。对赵敏来说,也许只是告别她生来就有的东西。平心而论,是这样的:一样东西虽然宝贵,但你如果生来就拥有,那它在你心里必定不是那么那么的值得珍惜。

    我这样说,不是为周芷若说话,只是对赵敏很不满。

    赵大郡主“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未免也太便宜了。

      赵大郡主振振有词地跟张无忌说,其他五派的人都被我斩了手指,但我看在你的面上,对武当五侠可曾有过不敬?

  怎么,你只是不斩武当五侠的手指,就是什么了不起的善举么?挑拨关系,掀起武林的腥风血雨;抓扣各掌门,斩人家手指;派人去暗害张三丰和武当派,这些就都能一笔勾销么?

  虽然我很喜欢张无忌,但看人是善是恶,其善恶有多大,不应该只看他对张无忌如何。张无忌的命是命,张三丰的命也是命,万千武林中人的命也是命。从全书看来,周芷若虽然罪孽不轻,但算总量,决不会比赵敏罪孽更大。

  所以说啊,这世上真是不公平。一个天天做坏事、有一天忽然不做了的人,就能立地成佛。而那些天天兢兢业业持戒修行处处行善的人,成佛倒是千难万难。呵呵,这佛家的规矩,当真是符合人性,符合现实。

    四

    穷人家的孩子,从马斯洛三角的底端逐一追求。富人家的孩子,本来就站在马斯洛三角的顶端。在根本就没站在同一条线的情况下,按同一个标准来评价人,这不太公平。


P.S:此芷若非彼芷若,就人论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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