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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琳琳敲响我家的门,我睡眼惺忪大骂她变态,一大清早扰人美梦,今儿可是大周末。
她敲敲我的脑袋,说你男朋友都快被别人拐跑了你还在这睡大觉。
我推开她的手,闭着眼睛凭直觉摸索到沙发上,一倒头就要睡去,却又被她给拽了起来。
“夏晓珂,我刚刚可是在商场看到王奂牵着一个女人在珠宝店前,那个人肯定是他。我这才火急火燎赶过来找你。”
我努力睁开一只眼瞥了她一下,慢悠悠地说:“我和他分手了,两天前。”
毛琳琳顿时像炸了毛一样:“分手了!!这小子速度也忒快,这才两天的功夫,就又找了个新女友。肯定是他劈腿了是不是,你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咽得下这口气?”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困意全被这听起来像蜜蜂嗡嗡响的一字一句给赶跑了,我干脆盘腿坐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说:“我就知道告诉你,你会有这种反应。不过都过去了。”
其实和王奂的感情出现裂缝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会儿我们刚毕业,一起租了个房子住,两个人的工作压力都很大。那段时间几乎都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加上住在一起后的日子不像谈恋爱那样,是实打实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个人的生活习惯也有差异,磨合得不是很好。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最后找了一个周末,面对面好好交流了一番。虽然经过沟通两个人又和好如初,但彼此的感情却不像之前那么好,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算用泥巴给糊上,表面看上去完好如初,但只有糊泥的人才知道下面隐藏了裂缝。
我们的话渐渐变少,我害怕会分手,于是努力寻找补救的办法。
我将每天听到的看到的在饭桌上通通和王奂讲了一遍,但有时还是会陷入一片死寂的沉默。我推掉周末加班工资翻倍的机会,专门和他一起去约会,到邻近的城市短途旅游,但还是会因为各种事情而闹得最后不欢而散再回家。
后来他一有机会就申请出差,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本以为距离产生美,两个人暂时分开会小别盛新婚,可每次他出差回来,两个人却变得更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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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前的一天,当我做好了饭拿到他公司给加班的他时,却看见了他和一个女同事有说有笑,举止还甚是亲密,虽然那时经过这半年来的折腾,感情已经淡了许多,但突如其来的一幕还是让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就这样提着饭盒转身沿原路返回,以前的许多回忆扑面而来,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浮现在眼前。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学生活动中心的会议室上,当时他是学生会主席,发言时滔滔不绝,一副领导风范。他向我表白,是在一次团体出游的时候,他说要带我去河边看一种特别的石子,结果到了那却说喜欢我,那次也是我们第一次牵手。我们第一次接吻,是在夹娃娃的时候,当时他夹到了一个蓝猫,我兴奋得边抱着蓝猫边抓他的手晃荡,他突然握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看了三秒钟就吻了下去,那是我的初吻。
还有很多很多回忆,越是美好,想起来就越是钻心地疼。
低着头走在路上,等抬头时才发现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模糊叠影。风也吹不干的眼泪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流着。
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任何的东西都可以触碰到敏感的神经末梢。连附近小孩荡秋千传来的欢笑声一阵阵地传来却也像一根根刺一样扎进心里。
我想起曾经和王奂在学校参加一个关爱自闭症儿童的活动,和他周末一起去自闭症儿童中心陪陪孩子玩。
那里也有专门给孩子玩的游乐设备,每次结束后要回去我都缠着王奂说推我荡下秋千,他嘴上责备说怎么和小孩一样,但却还是乖乖站过去。
他总会把我推得高高的,仿佛我一跳出去,就可以触到蓝天白云,那是一种无忧又自在享受的心情,特别是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可以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站在一旁,等那群小孩玩完走远,我才坐了上去。
如今坐在秋千上,身后却再也没有人了。
回去后我没戳破撞见的事。第二天王奂又去出差,这次是十几天。
两天前我回家时,他已经回来坐在沙发上像是专门在等我,行李箱的衣服也没有放进衣柜。
他说晓珂我们谈谈吧。
我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等着他开口。
他说我们分手吧。
尽管已经有心里准备,但那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我握着水杯的手却不停地哆嗦。
等到他把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竟然是那样难过。
回到卧室趴在床上哭着哭着身体就抽搐了起来,感觉浑身乏力,那是一种用尽全力爱过一个人后被掏空的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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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致说了下来龙去脉,毛琳琳听完后,叉着腰,气鼓鼓地说:“他这分明就是喜欢上别人然后慢慢冷落你啊。等到你受不了再说分手。”
“反正都已经分了,在这段感情里我问心无愧,也许我们真的就是不合适。”
她听完大骂我怂,说:“要是我这暴脾气,肯定和他撕了闹了再分。”
我挑了挑眼皮:“何必呢,这不是给自己找难堪么,人家都不喜欢你了,死缠烂打也没用,还会让对方看不起。”
“我就奇了怪,怎么感觉我是刚分手失恋的那一个,夏晓珂,你是真的失恋了吗?看起来怎么那么不像呢。”
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得,你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了。”毛琳琳拿起桌子上的凉白开,我刚想说那是昨天的,她就已经一饮而尽,然后推门出去了。
其实我没告诉毛琳琳,那些话都是牧贺川说给我听过的,我只是依样画葫芦。
那天我在秋千上坐了有半个小时,心里五味杂陈,突然接到了牧贺川的电话,他说有新任务,现在回公司开会。
我深吸了一大口气,擦干眼泪,拦了辆出租车便赶回公司。
开会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等到会议结束,牧贺川问我:“你怎么回事,看你开会都心不在焉。”
我盯着手里的盒饭,一声不吭。
他像看出了我心思似的,说:“感情问题!”然后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盒饭,在手里掂了掂,说:“冷了。”又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这么香的饭菜不吃可惜啊。夏晓珂,要不我帮你解决了?”
掀掉盖子,抽出筷子他就扒拉了起来,嘴里含着饭,却还不忘称赞说:“好吃好吃。夏晓珂,你男朋友可真幸福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着他吃得一副享受的样子,我的眼泪又像被开了阀,一滴一滴往外蹦。自从和王奂住在一起,给他做了那么多次饭,他几乎都没夸过我做的饭菜好吃,有时还嫌弃说太油太嫌,等下次少油少盐时,他却又说没味道。
见我默不作声,却红了眼眶,牧贺川停下扒拉的手,撞了撞我肩膀:“不会吧,我就吃了你几口饭,至于哭成这样嘛?!”
我狠狠地蹬了他一眼,他这才正经起来:“行行,不逗你了,看你现在好像挺惨的样子。要不说说?俗话说吃人嘴短,我保证不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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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地,我就和他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烧烤摊。街边烧烤摊上人来人往,牧贺川叫了十几串烤串和几听啤酒,说:“这人啊,就是不能和自己过不去。来来来,我这好吃好喝伺候着,就等听你倾诉了。”
我拿起桌上的一罐啤酒,掀掉拉环就一口一口往下灌。借着酒精的作用,开始在牧贺川面前絮絮叨叨,把积攒在心里的苦闷一股脑说了出来。
牧贺川摇摇头,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合适就分呗。然后祝自己找到个更好的,祝他找的都不如你,后悔死他,但咱就坚决不回头。女生就得傲娇一点。”
“你放屁,看来你是没爱过谁,你没经历过你不懂。太他妈心痛了你知道吗?”
“从初三到大三,七年。不也是说散就散。”牧贺川灌下两口啤酒,拿起一串烤串咬了起来。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呆呆望着他,没想到他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也是个有过一段情伤的人。
“说说呗。”
“往事不要再提,就让它随风而去。”
没想到他还自编自唱了起来。
我掰着指头,给他算了一下,说:“怎么着也都快三年了,还忘不了?说说呗。”
牧贺川禁不住我的再三纠缠,三言两语讲了一遍。
最懵懂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女生,跟着她去了同一个高中,追了一年在一起,可惜大学不在同一个学校,经历了三年的异地恋,最后还是分道扬镳。在花样的年纪里谈了场最纯真的恋爱。
最后他说:“早放下了,去年就听说她订婚了。”
“你说两个人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明明当初还爱得死去活来,最后还是分了手。不行不行,我今晚回去和他摊牌,太委屈了我,怎么就这样被劈腿了。”一想到这个,我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整个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你是要大吵还是大闹?以我的经验,还是好聚好散。对方如果真的不喜欢你,你那样做只会让他更看不起,难堪的是你。听你这么一说,是你们感情出问题在先吧。而且你觉得你们还回得去吗?”
我只记得牧贺川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我啤酒一罐接一罐地喝,最后有点神志不清,被他送回了家。
第二天起床,头昏脑涨,出来客厅看到王奂坐在沙发上,身边一个行李箱,见我出来,说了一句:“你昨天怎么喝醉了?把你男同事的衣服都吐脏了,你这像一个女孩子嘛?”
没等我开口,他又说:“我要出差十几天。”说完就开门走了。
我在楼上看着他拖着个行李箱,上了出租车,直至消失在路口。心突然凉了一大截。
这段感情只差一个契机,就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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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大半个月以来,我除了烦心自己即将失恋的事实,还一直和牧贺川纠缠不清。
“夏晓珂,你到底赔不赔?你知不知我这件衣服多贵,你知不知道你的呕吐物有多臭,你知不知道你喝醉的样子有多丑?”接起牧贺川的电话,他就在电话里头瞎嚷嚷。
我说我不是不赔,可你这一件衣服要我半个多月的工资,讲不讲道理,难道要我去喝西北风?
他说不赔也行,陪我加班一个星期,就当补过。
我说凭什么,他说我还包你的晚饭。我仔细一想也不错,不就多晚回去两个小时嘛,而且一个人孤零零吃饭也会影响食欲消化不良。
没想到这丫得寸尽尺,在约定的时间快到的时候,又向我提出了一个要求。
那天我看他又是给我端茶送水,又旁敲侧击问我最喜欢什么,买了我最喜欢吃的凤梨酥,还说晚上请我看电影,我就觉得他肯定不怀好心。
我把手里的电影票正反看了一遍,塞了块凤梨酥在嘴里,才说:“有什么事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就说咱夏大小姐冰雪聪明,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他一副贱兮兮的样。
“别贫了,说正事。”
“家里人昨天让我回去相亲,这次竟然拿我那八十几岁的奶奶威胁我,躲不过。你陪我回去一趟,不用见家长,就是去和那相亲对象会会面,演下我女朋友。下个星期天。”
我当时差点把嘴里的凤梨酥吐出来,吧唧了几下,终于咽了下去:“你也有事求我呵,看你表现,如果接下来这一个星期表现良好,我就陪你去。”
自从进入这家公司,就和牧贺川在同一个部门,他除了有点没心没肺,为人还算仗义,虽然嘴碎了点,但却是个热心肠。
而果然这一个星期以来,牧贺川就化身为我的贴心保姆,端茶送水,还时不时主动帮我复印文件。
而且竟然还因为我在会议上和总监的看法不一样,只他一人力挺我到底。
两天前王奂提出分手,我躺在床上哭着哭着就接到了牧贺川打来的电话,听我在电话里一阵阵地抽泣,牧贺川挂下电话就来接我出去。
“祝你分手快乐!走,洗把脸我带你出去吹吹风,纪念一下失恋。”
他虽然说的这话不像在安慰一个失恋的人,但当他出现拉我走的时候,心里的不安全感却好像一点点被填满。
我被他带去了一个酒吧,在舞池里和一群陌生人群魔乱舞,心里倒是渐渐舒畅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我肿着一对桃花眼,对他说:“我答应帮你的忙,陪你去。”
他一个刹车,兴奋地说:“真的?”他的一个急刹车差点又害我吐一回。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骗你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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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琳琳走后不久,牧贺川就来敲门了,他看我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劈头盖脸噼里啪啦地又说了一通:“夏晓珂,你不会忘记了吧,你可答应我一起去帮我打发那相亲对象的,你这副样子,你......你也太不仗义了吧。你们女生化个妆折腾一下不得一两个小时。”
我瞧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这不还早着呢,我半个小时就能搞定。”
当我把自己收拾好出现在牧贺川面前时,他一副刮目相看的表情,说:“还挺靠谱的样子。”
我们驱车前往约定的地点,在走进饭店前,牧贺川一再叮嘱我要配合他,我信誓旦旦说没问题。
但他牵起我的手时,我还是有点猝不及防。牧贺川一进去就和那姑娘开门见山,编了个已经有女朋友但父母不同意的理由。
见那姑娘一脸狐疑,他突然按住我的头,朝我额头一吻,说:“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姑娘脸憋得通红,提着个包就走了出去。
“来,我请你吃大餐。”牧贺川拉过还一脸懵逼的我,就拿起菜单开始点菜。
我缓了缓劲,问他:“你傻啊,人姑娘肯定会告诉你父母,到时他们再逼你带女朋友回去你不穿帮了。”
“那你就跟我回去好了。”他头也不带抬,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可别害我,我就帮你这一次,刚刚看人姑娘眼眶红红的,我都觉得有点罪恶感。”
“你做我女朋友不就得了。”看着他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咧着嘴坏笑,我竟一时哑口。
咽了咽口水,才说:“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揍你。”
“我认真的。”他抬起头,认真盯着我。
我赶忙拿起眼前的菜单,指着这指着那,嘴里不断说着:“这个看起来不错,这个也不错,那个也好。”
偷偷用余光瞥了牧贺川,突然发现他嘴角上扬在偷笑,心里竟也有种明朗开阔的感觉,也跟着他嘴角上扬。
或许真的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一段失败的感情将人折磨得以为不会再相信爱情,但当那个人真的出现了,原来心里还是会很欢喜,像被唤起了再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