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故事：瘸腿狗。

大家都吃过饭了吗？没有？那就去吃吧。哦哦，你吃过了，那就好。俺告诉你，吃过饭是最好的。你问俺为什么，嘘！小点声，那边有一条狗，别让它听见了。

俺生于一九八零年农历腊月十八，其实应该不是这个时候。俺为什么这么说呢？恩，这自然有原因啊。按照当时的惯例，在户口本上填写的出生日期应该向后推一个月的。也就是说俺的出生日期应该是一九八一年农历正月十八才对。可是，那个给俺登记的爷们儿是个棒槌，他给俺往前提了一个月，那么结果就很自然了。在俺的户口本上俺就是出生于一九八零年农历十一月十八的了。这件事是俺这人生三十年中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恩，你应该知道俺生于那一年了吧？对对，是一九八零年农历腊月十八。嘘，俺说了小点儿声儿，别让那条狗听到。

哎呀，你看那边来了一个人。你认识吗？哦，俺也不认识。俺出生那会儿，农村还是很穷的。在俺四五岁的时候，到村东边儿的小河里玩儿，就站在河提上，一眼就能看见村西头的狗。对，就是那条狗。呃也可能是这条狗他爹，反正是这样的。当时它还是狗娃子。格老子的，那会儿它就开始咬俺，现在还咬，可惜，它的腿给闫大麻子打折了，就只能朝着俺干叫唤。以上事件儿说明俺的童年是悲惨的，因为一条狗的存在而变得灰色。

唉，你看那边又来了一个人，哦，你还是不认识，嘿嘿，俺就知道你不认识。俺也不认识。你听说了吗？前村儿的何寡妇又嫁人了。这个小娼妇长的骚得很，那天俺想去她家要馍吃。你不知道，这个小娘们儿做的馍馍贼他娘好吃。俺害怕去的晚了就没有了。后街的李瞎子也常去她那儿要馍吃。那天俺就去的很早，天还黑着。俺就去拍门么，俺听见何寡妇问：是谁？俺就说是俺。何寡妇就说，鳖孙，你咋才来呢？我一想，她咋知道俺要来呢？哦哦，是啦。一定是栓子说的，俺昨天就和他说俺要来要馍吃的。俺就说，俺饿得慌，要吃馍馍。何寡妇就开门了，一把就把俺拉进了门里，搂着俺的脖子又啃又咬。还说，死鬼，俺今儿让你吃个够。俺就慌了，俺说，俺就是来吃馍馍的，你不给吃也犯不着咬俺哪。何寡妇就把灯点上啦，看了看俺，就嗷的一声跑了出去。俺就想她一定是给俺找馍馍去了，俺就乐呵呵的在她家坑上等着。你问后来？俺不想说了，到现在俺的后脊梁骨还疼呢。那几个小子把我揍了一顿，说俺耍流氓。俺就纳闷儿了，她何寡妇咬了俺，咋就还成了俺耍流氓了？

哆，你是个读书人吧？恩恩，读书就是好。你看，老王家的闺女在瞧你不是。

读书人，俺这一辈子看的事太多了，俺一点都不迷糊。俺知道，那条狗一直想咬俺。可是，到底它并没有咬到过俺。俺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读书人，你是知道的，俺并没有那只快死的老狗跑得快。当然，这应该在它被打断一条后腿之前。不不，那条腿不是俺打折的，尽管俺很想这么干。我说过了，读书人，那条腿是闫大麻子打折的。你问俺为啥？其实啊，这事儿要怪李瞎子。嘘，小声点儿，你看，那条狗在瞪俺。

俺就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那一条狗。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去找李瞎子评理。恩？你问俺为啥找他评理？是了，读书人，你不知道的。因为我那天突然想起六年前李瞎子曾偷了我半块馍馍。一开始俺以为是那条狗偷的，后来俺突然就明白，其实并不是狗，而是万恶的李瞎子干的，并嫁祸给了一直与俺有仇的狗的身上。不不，俺不是瞎说，俺有根据的。你不晓得，李瞎子的奶奶的姑妈的丈夫是个山贼。这就有充分的证据来说明馍馍就是李瞎子偷得。俺找到李瞎子，并义正词严的质问他为啥要偷俺的馍馍。李瞎子当让不会承认了，他试图狡辩。俺就说要他和那只狗对质并要他偿还那块馍馍并支付两块馍馍的利息。李瞎子不同意，他说即便是他偷的，两块馍馍的利息也是不合理的。他说最多给俺一小半块。俺就火了，揪着他说至少一大半块。最后李瞎子做出让步，给了俺一块儿馍馍并附带一大半块儿馍馍的利息。就在这时那条狗来了，它就盯着李瞎子给俺拿出的馍馍的身上。

咳咳，读书人，你看。这就是李瞎子支付给俺的利息。哦哦，你问后来咋了？那时候俺就知道狗是想要馍馍。俺就急了，一把就抓过李瞎子手里的馍馍撒腿就跑。狗就追俺。后来俺想，狗狗未必就是要吃馍馍，它也许是要咬俺，你知道，它一直想这么干。哆，它又在看俺，俺不怕，怕他做球？它只会叫，咬不到俺。狗追着俺一直跑，一直跑到闫大麻子家口。闫大麻子在吃一只鸡。俺知道那只鸡不是他们家的，他们家没有喂鸡，只有几只大鹅。闫大麻子是不敢吃大鹅的，那是他婆娘的命根子，他婆娘要用鹅蛋换盐花花的。俺就知道有一回闫大麻子背着他婆娘吃了一只蛋，哎呦呦，被他婆娘打的一看见大鹅就哆嗦。后来又打了一回，这次闫大麻子看见鸭子也害怕了。闫大麻子家邻居王孬孩儿的婆娘喂了一群鸭子，只要鸭子一叫，闫大麻子就打哆嗦。那天正好王孬孩儿的婆娘喂了一群鸭子在门口晒暖儿，俺跑过去的时候没有一点事儿，狗追着我也过来了，鸭子就叫，闫大麻子就开始打哆嗦，那只鸡就掉在地上了。读书人，你知道，狗喜欢吃鸡的。对于那只鸡到底是谁的，第二天俺就知道了，因为村东头的老白他娘堵到闫大麻子家门口骂了一晌午。对，鸡是闫大麻子偷的，那只鸡是老白他娘的心肝儿。你晓得老白他娘是谁不？她是闫大麻子的婆娘的老子娘。喏，你看，偷了自个儿丈母娘的鸡吃。闫大麻子又挨了一顿打，哎呦，比上两次加一块儿都重。那以后闫大麻子看到鸡毛都哆嗦。闫大麻子记恨起那只狗来，哦，你也不晓得。那只狗就是老白他娘的狗，那天狗把鸡叼到了老白家的堂屋，老白他娘瞧见了。

啊啊，读书人，你知道老白他娘咋知道那只鸡是自己的呢？还是那只狗的事儿。老白他娘看见狗叼了那么大一只鸡就想夺下来自己吃。狗当然不干，就往外跑，老白他娘就追。狗就又跑到闫大麻子的家门口。那时俺正在吃那块儿馍馍。闫大麻子看见狗又来了，还叼着鸡，就火了，抄起一块砖头就砸了过去。闫大麻子砸得太准了，刚好砸在狗的后腿上。狗就叫了一声，很惨的，听的俺心里也是一哆嗦。照理说那块砖头不能把狗腿打断的，可是狗腿就是断了。狗倒在地上嗷嗷着，闫大麻子跑过去拾起掉在一边的鸡，又捡了一块儿砖头要打狗。正在这时老白他娘赶来了，她嘴里骂着狗。哎呀，读书人，你不晓得老白他娘看见狗之后啥样。老白他娘一见狗腿给人打折了，那叫一心疼啊。就骂，骂着骂着就看到了闫大麻子手里的鸡和砖头。老白他娘立马就窜了起来，指着闫大麻子说他谋杀了狗，将来还要谋杀自己。闫大麻子拖拉着脑袋不敢吭声。老白他娘骂了一阵就不骂了，俺估计她是累了。但是老白他娘并没有停止对闫大麻子的声讨。这时闫大麻子的婆娘从地里回来了，一听说闫大麻子把自个儿老娘的狗的后腿打折了立马就火了。她当即表示要打折闫大麻子一条腿给自己老娘赔罪。后来在众人的劝说下达成和解，闫大麻子给老白他娘也就是他自个儿的丈母娘干一个月的活以示道歉。并且把那只鸡赔给老白他娘。

哆，你看，读书人。现在知道原因了吧。哦哦，你说老白他娘还不知道鸡的事儿呢。不要急，俺正要说呐。老白他娘还要求到闫大麻子家吃一顿饭。其实俺知道，老白他娘是想再要点儿闫大麻子家里值钱的东西。闫大麻子的爷爷的爷爷是个大官儿，据说是见过钦差大人的，多有面子啊。其实，闫大麻子家很穷的 ，有多穷？恩恩，反正就是很穷了。在闫大麻子家里老白他娘看到了一堆白鸡毛和一个鸡头。啊啊，是一只公鸡头。读书人，你不晓得，俺们村里白色的公鸡就一只。就是老白他娘的那只鸡。于是，闫大麻子的罪名就升级啦，加上了偷窃并谋杀丈母娘家的公鸡这一项。

那只狗的腿从那时起就瘸了，你看，这不怨李瞎子吗？你瞧，那只狗又在看俺，它想咬俺。

读书人，天晚了，俺要去睡了。要不明天就赶不上去要馍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