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卿的心都凉了半截。
电话里，父亲的语调开始上扬时，她就担心着父亲会不会说出这句话来。
果然，还是来了。
“你看看你们俩姐妹，全部都跑到外地去，现在一点都照顾不上家里。唉......”
父亲显然是还想说什么，若卿只好柔声安慰着。
电话那一头，母亲的声音已经带着怒气了。
“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没事就挂电话了。”
很快，电话就被挂断了。
若卿拿着手机，呆坐了很久。
开始时，她有些愤愤不平，原本父亲最近跑的事情她就不太赞成，现在中间遇到挫折，又将火气撒在自己头上。父亲的言下之意是女儿们不该都离家那么远，要是离家近，好歹也能帮上一点忙。
若卿想，帮不上可能又得得一顿埋怨了。
有时候，她很难理解父亲的思维。
若卿从小长大的小城，颇有些重男轻女，老一辈的观念有时候让人觉得可笑、可悲又无奈。只要心宽一些，这也不是个事，偏偏父亲在这个上面有些执念。
妹妹出生后，父亲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一直阴沉到若卿上大学。
在宴请亲朋好友的饭桌上，父亲醉了。
“看看以后还会不会有人瞧不起我，女儿一样争气。”
亲朋好友们面上应着，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若卿也顾不上，对于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家她的心里充满了期待。
再也不用做父亲口中年年第一的孩子了，再也不用听母亲哀怨的声音了。
说实在的，有些话她听得已经有些麻木了。
“好好学习，千万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咱们家。”
也许是心大，也许是不在意，若卿倒是从没有听到这些闲言闲语。父母口中所说的被人轻视，她也一次都没遇到过。
醉了的父亲说了很多话，母亲也喜极而泣，若卿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到开学离家那一天。
父亲第二天在饭桌上又大发雷霆，理由是若卿没有考上那两个响当当的大学，还拒绝去复读一年。
若卿苦笑。自己已经尽力了，高考第一天在医院挂点滴到凌晨四点，没怎么休息就进了考场，，成绩只是稍微落了一点，自己已是满心庆幸了。而且，考上的大学口碑也很不错啊。
若卿想，罢了，罢了，自己真是累了，赶紧离开吧。
如期开学了，父亲执意要送她。
到了学校，父亲又是心酸又是生气。
百年学府，很多校舍看起来有些破败，父亲自然又是满心不悦。若卿假装不知，还是和父亲说说笑笑，父亲不好发作。第二天回到家，就和母亲一段抱怨，母亲打电话来的时候，若卿也只能好言好语安慰着。
有时候，若卿觉得自己真是累。
拼命学习，拼命工作，样样都做到最好，似乎只有这样，在老家的父母亲才能高高地昂起头。
妹妹也累，经常跟她抱怨，父母总是在她面前提起姐姐以前成绩怎样怎样。
高考前，妹妹情绪很低落，跟她说，这次肯定会让父亲失望。
若卿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可以想象得到妹妹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果然是考砸了，分数一塌糊涂，妹妹只得复读。
第二年，妹妹勉强上了一所普通的本科学校。父亲更加不满意，妹妹却如释重负，对于父亲的话，几乎是充耳不闻。
此时的若卿，已经开始在职场打拼了，家里的事情也无暇顾及。
妹妹大二时，打电话来问她，需不需要赶紧入党。若卿很是诧异，淡淡地回答，看你自己啊。
妹妹最后道出了实情，又是父亲的要求。
若卿让妹妹自己考虑，后面也没再追问。
有时候，若卿会问自己，到底是为谁在努力。是为自己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事事都追求完美仿佛已经成了骨子里的惯性。
累吗？是真累。
有时候若卿会问妹妹，妹妹的答案跟她一样，但妹妹到底是老小，父母亲也舍不得说什么重话，随遇而安的能力比她强得多。
大学毕业后，妹妹扑腾着翅膀也离开了家乡，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若卿微信上问妹妹，父亲有没有抱怨她去了外地。
妹妹回了一个小恶魔的表情，后面带着两个大大的感叹号。
接着又来了一句：“不过，我也顾不上了，在家待着太累了，给父母挣面子真是太累了。”
若卿哑然失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其实，反之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