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生长的三年加上每年回去的零星几月实在不足让我对台湾的景留下深刻的印象。无论是太鲁阁的清幽,垦丁的海景,还是日月潭的湖光山色,在我脑里都只是模模糊糊,像被一层浓雾笼罩着一样。但这并没有让我对台湾的思念减少一丝一毫。我对台湾抱有一种如初恋的情愫,纵然之后去过再多地方,台湾仍然总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而我对台湾的爱恋,全都寄托在台湾的味道里了。
从桃园机场出来,空气的味道是湿润而甘甜的。不像欧洲带着香水味的干燥的空气,也不是北京夹杂着雾霾和沙尘的空气。唯一有点接近可能是河内潮湿的空气。但河内的空气是沉重粘稠的潮湿,而不像我所爱的那样,微微湿润,又带着一缕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正如饮茶后的回甘,令人神往。这是台北的味道。
比起城市,乡下更为我所思念。回到八里的阿嬷(ámà闽南语的外婆)家,站在淡水河边。因为是过年,刺骨的冰冷的海风吹在我身上,往往天上还会飘着雨。但那股咸咸而又清新的味道,那股自由的味道,那股饱含了大海之波涛汹涌的味道,却时不时的就会在我脑海里单曲循环。河边是一条老街,不像九份那样被观光客所占领。过年是旺季,游人通常不会少。手牵手的情侣随意的漫步着;一家人既推着婴儿车,又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还要顾好乱跑的老大;一群高中生有说有笑的等着渡轮;几个小朋友飙着脚踏车。整条街都充满了甜腻的,家乡的台湾腔的味道。远处飘来烤玉米的香味。那家烤玉米是我们全家人的最爱,而那股焦香味,也从来都不只是烤玉米的味道。
我曾和表兄弟沿着滨海步道骑脚踏车。骑出老街后,就会进到一片红树林中。骑在木制的桥上,四周被红树林所笼罩。红树林是长在海边的浅水区的,所以一点陆地都看不到。虽说是红树林,叶子却是常绿的。天空是湛蓝的,红树林是嫩绿的,水是深绿的。红树林密密的在桥的两侧构筑了绿色的墙壁。在这个如迷宫一般的桥上,能闻到森林的芬多精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海水味。骑到最后,我们会来到阿公(闽南语的外公)的船边。那是一条小船,专门用来捕吻仔鱼(闽南语念作bū lā hí)。阿公在我三岁之前就过世了,所以我不像表哥们一样出过海,每次看着我和阿公小时候去动物园的录影带,我总是希望能和阿公一起出海,哪怕一次,一起品尝真正的大海,而不是近海的味道。虽然很久没用过了,船上还是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而那就是我心中的阿公的味道。
“你是台湾哪里人?”
“八里”
“巴黎?”
“八里”
这个对话经常发生,但巴黎和八里在我心中是毫无可比性的。台北湿润甘甜的空气味,海风淡淡苦涩的咸味,台湾腔的甜腻味,烤玉米的焦香味,红树林的芬多精的味道,和阿公的鱼腥味,将我的心牢牢的锁在了台湾。台湾可能不像上海香港般繁华,建筑可能不如伦敦巴黎优雅,但她的美是独一无二的。那是家乡的美,她不是浓妆艳抹的舞女,更不是身着礼服的美艳的公主。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脸上有着一丝浅浅的微笑,身着一身素雅毫无特点的衣服,带着一丝甘甜。而我愿意为她牺牲一切,只要不让那魂牵梦萦的味道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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