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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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耳边响着李春波的“一封家书”,坐在颠簸的车厢,恐怕是这辈子最漫长的回家之旅,身边人的嬉笑交谈,却成了我心中最刺耳的声音,无关乎别人,因为我刚刚参加完父亲的葬礼,坐在回家的车上。身边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突兀与不真实,我恍惚的像是丢了七魄的游魂,任凭摆布。突然,一个声音惊醒我“要靠自己了,以后一切只能靠我自己了,那个我最亲爱的人走了”,我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因为父亲曾告诉我“男孩子的眼泪不要流在人前”,我只能努力让自己去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若要问我最美妙的旅程,那一定是坐在“永久”自行车上,瞒着母亲偷偷前往动物园的父子二人游。那时的交通并不便利,从家到动物园的路径是一段并不短的乡间小路,父亲载着我或快速疾驰、赶超路人,只为博我一乐;或缓缓而行,只为稍事休息;而我却一再催促,只到气喘吁吁的他不得不停下,面对不懂事哭闹的我,没有一丝烦躁,却用路边的狗尾草为我编了只小蚂蚱。我开心的将它插在车头,像打了胜仗的将军般趾高气昂。沿路的白桦树和金黄稻田,是我记忆中第一次见到的如画般风景。父亲回家后因劳累伤风得了感冒,受到母亲的埋怨,却一直护着我,并许诺一定再次前往,谁知却再也没有成行。

若能穿越时空,我愿意骑着单车载他翻越千山万水,去看那最美的如画般的风景。

若要问我飞的最高的风筝,那一定是父亲用竹篾和挂历纸亲手为我做的“短裤风筝”。儿时的我酷爱风筝,并总缠着父亲为我买那放的最高的风筝。父亲告诉我,能自己做成的事尽量不要用钱去买。他用为飞机画图纸的双手为我绘制风筝图形,和我一起拆了家里的门帘,做成了“短裤风筝”。我问父亲为什么不画些漂亮复杂的形状,父亲告诉我“最简单、最对称的图形才能飞得最高、最稳定”。当我看见“短裤风筝”超过所有人的风筝飞到最高处时,兴奋的手舞足蹈。谁知风筝的尾巴却由于风力太大而一截截折断,最后跌落在树梢,我肆无忌惮的哭闹流泪,父亲耐心的告诉我“男孩子的眼泪不要流在人前”。我却分明看见他眼圈红润,还哄我为他吹掉眼里的“砂砾”。

若能穿越时空,我希望抱着他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不顾众人的眼神。

若要问我最美丽的守候,那一定是和父亲守着满窗纱的知了猴,等着他们慢慢褪茧成蝉。父亲开启我对自然界的爱好是从观察小昆虫开始。他常常带着我在工厂门口的青草地熟练的捕捉各种小昆虫,让我观察它们的举动。然而,我最喜欢的是和父亲沿着一棵棵粗壮的梧桐树摸知了猴,像搜寻宝藏一样,认认真真、周而复始,只到夜深才回。回家后,父亲将它们小心翼翼的一个个挂在纱窗上,看着它们四散爬行。我问它们为何不断爬行,父亲告诉我:“知了猴要褪去身上的茧,变成知了,它们在寻找一个最牢靠的落脚点,若抓不牢就会掉下来,那样翅膀折断,就不能飞了”。每每我总是忍不住瞌睡,但父亲却从不叫醒我,而是安静的拍着我入睡,等我清晨醒来,看见朝阳下一个个黑黝黝、振翅欲飞的知了成虫。

若能穿越时空,我一定不会睡着,和父亲一起守着满窗纱的知了猴,看着他们一个个慢慢破茧成蝉。

若要问我最开心的守望,那一定是在清风夏夜,蜷在躺椅上和父亲辨认满天的繁星。那时的夜空没有雾霾的骚扰,可以清楚的看见满天眨眼的繁星。从小对天文感兴趣的父亲最喜欢教我辨认天上的星星,他说那样既能增长知识,还能锻炼视力。虽然我只对月宫、玉兔等神话故事感兴趣,频频打断他,但他仍然很耐心的教我星座的知识,告诉我“也许远处星星上的人们也在遥遥的注视着我们”。

若人死后是去往另一个星球,我希望能和父亲在那样的夏日夜空中遥相对视。

转眼父亲已逝二十余载,我也身为人父,更深切感受父爱之深之伟大,撰文以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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