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g  Ending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01

阿冰声嘶力竭地喊着，这是他仅能用以反抗的工具。阿冷不耐烦了，见阿葵已是筋疲力尽，便暂且放开她，径直走到床边，将枕巾塞进阿冰的口中。待他回过头来，阿葵趁其不备一头撞向他，他被重重地磕在床沿上。

这一击没伤他多重，反而激怒了他。他咬着牙瞪着眼，脸上再没半点人色，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来。阿葵见状迅速向后躲，可还是被他抓住了一条腿。阿冷举起刀，狠狠地朝她小腿扎去。

阿葵闭上眼，只听得一声闷响和刀落到地上的声音。待她睁开眼睛，血泊已经蔓延至她的小腿。“啊！”她大叫着，急忙往后退。可那血浸透了她的红裙，在地上画出一长条的红来，似乎那也是长裙的一部分。

阿冰气喘吁吁地趴在长桌上，他双眼圆睁着，眼泪像豆子一颗一颗蹦出来，落到沾满血迹的石头上，最后缓慢地滑进血泊里，与其混为一体。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恐怖的安静。他们被死亡怔住了神，浑身发抖动弹不得，一时间只是无措地对望着。看门的中年妇女过来取东西，推开门见此情形，大喊着杀人啦！奔逃出去。阿葵这才反应过来，将阿冰背上往门外跑去。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挤满了人，警察来了才让出一条道来。他们被带到了派出所，那些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围到了派出所门口。警察认定阿冰是个精神病患者，杀了人虽不用坐牢，但必须送到精神病院管制起来。

从派出所出来，阿葵突然被一群莫名奇妙的大妈抓住了手脚，踢翻在地。阿冰则被一群医生押着上了一辆白色的车，大叫着：“葵葵葵……”

阿葵第一次和地面如此亲密接触，她嗅到了灰尘的味道，她的眼早已模糊，只得偶尔从人群中脚与脚的缝隙里看一眼阿冰。但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她放弃了。她终于明白了阿冰的无奈，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深夜里，他该多么痛苦，多么无助。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伤痛面前都显得太肤浅、太单调、太无聊。于是，她也像阿冰一样叫了出来，嚎了出来，喊了出来。那些凶神恶煞的大妈把她扒光了打，打累了倦了一人吐口唾沫扬长而去。其中一人的眉眼很是熟悉，她斜睨的目光令人汗毛倒竖。

阿葵光着身子躺在地上，人群反倒稀稀疏疏散开了。她没觉得光着身子可耻，谁又不是光着来光着去的？她狠狠瞪着天，只觉得它着实不公平。可能天也感到了她的怒气，下起了瓢泼大雨。

KiKi连爬带滚地爬过来，脸上衣服上满是泥点子。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是刚起床还是被大妈们误伤的。她把外套脱下来，盖住阿葵裸露的身子，哇哇地哭着。老杨终于放开阿明，他被雨淋了个透湿，显得愈发苍老。

阿明冲过去，抱起阿葵就往咖啡馆跑。咖啡馆也被人砸个稀巴烂，到处都是碎玻璃碴子。阿明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你们都出去。”阿葵哑着嗓子说道。刚关上门就听见阿葵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KiKi捂住嘴哭着上楼了。阿明抓起扫把，扫起玻璃碴子来，一边扫一边掉泪。老杨站在门口的雨里，呆呆地看着前方，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没想什么。

中午时分，阿葵从里屋出来，化着精致的妆容，脸上带着浅笑。正在擦桌子的阿明，看着她愣住了。阿葵低头一笑，说：“这点小伤不碍事，扑点粉也就盖住了，你以为那些个婆婆妈妈真有多大力气啊！“话是这么说，但她每走一步都非常费力，疼得面部抽搐。

“天呐！“KiKi红着眼下楼来，见到阿葵眼泪又冒出来了。她赶忙走过去扶着她，嗔怪道：“这时候，你还逞什么强？“阿葵帮她擦了擦眼泪，说：“我还没死呢，你哭成这样干什么？”KiKi忙说道：“呸呸呸，不准提死字！”

阿葵在阿明擦的桌子边坐下，他低着头只顾擦桌子也不看她。她缓缓抓住阿明的手，说：“忙了这么久，歇会儿吧。”又转向KiKi，“你去给阿明倒杯热茶。”阿明缓缓坐下，脸朝着墙，身体微微颤抖着。阿葵扑哧一声笑了，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像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

阿明转过脸来，双手握住她的手，说：“跟我走吧，我们，我们离开葵花镇！”阿葵看了看他，又仰起头来，扇了扇眼睛，说：“哎呀，灰尘这么多，你怎么打扫的？”她撑着桌角站起来，背对着阿明说：“一个连打扫都不会的男人，我可不敢跟着走。”阿明笑道：“到头来，还是被你拒绝了，不过你这借口也太烂了吧。”

KiKi端着水走过来，说：“敢情我又错过了好戏？”阿明接过水，说：“戏倒是戏，不过，对我来说可不怎么好。”阿葵转过身来，笑道：“今天晚上我亲手下厨给你们做夜宵，阿明你在家吃完了团年饭就过来，好不好？”KiKi拍手称好，阿明也点了点头，屋子里的愁云惨淡终于开始消散了，雨也渐渐停了。

02

KiKi买菜回来却不见阿葵的影子，急得她上蹿下跳直冒泪花。而这时，阿葵却穿着一身红裙挽着老杨款款而来，阿明也吃过饭来了。阿葵放开老杨，上前两步，在屋子中间转了一圈，问：“好看吗？”

此时的阿葵正因为太正常了，使人越发觉得不正常。 “你们别那么紧张行吗？搞得我也紧张兮兮的，”说着又转向老杨，“这个人是个贼，偷偷摸摸在我的窗户前望了好久，只好抓进来了，我去做夜宵了，你们可要帮我押好他，别让他跑了！”说着提上菜大笑着上楼去了。

阿葵除了本行非常出色以外，厨艺也很不错。大家吃吃喝喝都很开心，把之前的烦恼暂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阿葵正给大家斟酒，斟到自己的时候酒没了。KiKi已是半醉，说：“没酒了，算了，不喝了，醉了！”阿明和老杨也跟着附和道：“对对，醉了，不喝了！”

阿葵将酒瓶举起来，说：“不行，今天谁也不能走，都得喝趴下！我去拿酒！”阿明起身跟着，说：“我陪你去！”阿葵厉声制止道：“不准跟来，我的私房酒，不能被你小子给发现了！”阿明笑笑，摆了摆手，又坐了回去。

阿葵下了楼来没有拿酒，她也没有什么私房酒。她照了照镜子，补了补妆，穿上她的黑色高跟鞋，披上她带毛领的藏蓝色长风衣。

夜深了，街道上鲜少有人，昏黄的路灯，照亮了满城的寂寥。她醉了，走一步崴一步，干脆把鞋给踢掉算了。她穿着鞋时，冷得打颤，光着脚走，却一点也不冷了。疯了似地，她奔跑起来，笑声在大楼间穿梭回荡。

“不好！”阿明突然反应过来。KiKi和老杨也突然惊醒，他们咚咚咚下楼来，找遍了没有找到。KiKi又哭了起来，老杨坐到一边唉声叹气。“安静！”阿明突然喊道。安静下来后，阿葵清脆的笑声一点一点传进来。KiKi大喊：“河边！”

阿明最先看见阿葵，他一边跑一边喊：“不要啊！”阿葵停下来，转身向他挥了挥手。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阿明这才注意到路面上一滴一滴的鲜红。只隔着200米，可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起跑，一跃而下。

他只觉得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他脑子里回荡着一个念头：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阿葵了。他干脆躺倒在地上，绝望的感觉比冷更寒人心。

寒冬里，葵花镇的城中河仍汹涌着向远方奔去，阿葵真的走了。她的尸体不知被河水带到了哪里，也许已经汇入了大海，正适合她自由自在的灵魂。KiKi把她的遗物埋了，给她立了块碑。

KiKi看着阿葵的坟墓说道：“她不该来这个地方的。”

老杨淡淡地说：“即使她不来这里，也会去桃花镇，梨花镇的。”

KiKi走后，老杨问阿明：“你爱她吗？”阿明沉默一刻说：“有时候。”老杨大笑起来，阿明看着他问：“你呢？”他叹了口气，说：“不知道，自己也理不清了。”

KiKi在离开葵花镇之前，去看了阿冰。医生说他情绪很不好，一到晚上就哀嚎，嗓子喊破了喊哑了也不停歇。他喜欢晒太阳，呆呆地盯着太阳看。

坐在太阳里的阿冰，身体裸露出的皮肤都白得发光，本就消瘦的他，此时已是皮包骨。KiKi在他身边坐下，他已经不认得她了。

KiKi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缓缓说道：“她啊，就是贪心不足，年轻活力的，成熟睿智的，纯粹善良的她都爱。可是，这世上哪有一个人又是完美的？她多傻啊，度着灰姑娘的现实却做着童话般的梦。她找啊找啊，最后落得遍体鳞伤，还是一无所有。这辈子她是放弃了，但依着她的性子，下辈子肯定还得接着找。也许她早就知道了，就是不愿意相信。可最后，她的命终究没斗过她的心。”

她站起身来，给阿冰披上一件带毛领的藏蓝色长风衣，将一双黑色高跟鞋轻放在他腿上。阿冰抚摸着那双鞋，抬起头来看了眼KiKi，旋即又低了下去。

第二天KiKi接到医院来的电话，阿冰病逝了。

那晚他很安静，穿着女式毛领藏蓝色长风衣，怀里抱着一双黑色高跟鞋，安静地逝去了。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