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的“野”是区别于家猫的“家”。
没有家的猫被称作“流浪猫”。人为什么流浪?为了故乡的橄榄树?不得而知。
流浪的人大多凄苦,居无定所,颠沛流离。故流浪二字对人来讲是一种苦难。
所以当以主宰动物生死为乐趣的人类看到未被驯养在自己脚下的猫时,“流浪猫”变成了一种对猫怜悯的称谓。
半月前,楼下存车处的外墙旁来了一只野猫。
白色的毛落满灰色的土,半大的个头,嶙峋的身躯,焦黄眼神中多是怀疑和警觉。
野猫在墙边一辆汽车旁的角落里踌躇着,那里恰好有几缕散落的阳光。
没有嫌弃它的灰头土脸依旧给了它温暖。
家兄喜猫,信天主,倡众生平等。外归,见野猫萎于隅。心悯之,呼喵上前。
野猫惧而走。
家兄思其困顿,必食不果腹,取家中剩肴、清水,礼送于前,避嗟而去。
野猫睹,顾而豫。
后食肴饮水,餐毕乃遁。继几日,家兄送食不辍。
野猫逢餐必来,咪语尾摇不复前惶。
家兄见其居无所处,取厚纸盒子用胶带细缠,与野猫建经济适用房一处。
野猫自此居食无忧,再无流浪之“苦”
遇家兄必呼噜相迎,竖尾相送,喵声连连,人猫互信,和谐相处。
爱心人人有,只需带头人。楼内进出众人,见有野猫来居,献爱之心顿起。
人分三六九等,爱猫自有高低。
有富贵者见野猫饮食粗鄙,遂将剩余之大鱼大肉送至猫舍,供野猫大快朵颐。
相比之下,吾兄每日所煮小鱼淡饭似有虐猫之嫌,家兄不甘人后,特购带鱼红烧,专美猫前。
美食配美器,官家有青花。带鱼自然不能放在破碗里,落了红烧的名声。
两个雪亮的大碗不知何时奉于猫舍之前。一碗是各家献送的冒尖美肴,一碗是每日续杯的清冽甘泉。
又过几日,有土豪者爱心满满。
将野猫之“矮小简”的经济适用房(纸箱)换为“高大上”的观景小墅(盛冷食的大保温箱)细毡铺底,薄被御寒。
野猫自此摇身中产之资,猫爪踏上幸福路,爱的供奉在眼前。
月余,野猫再无来时之仓惶,饥寒之萎靡。
变得毛色鲜亮,虎头豹尾,银须若针,一双黄晶烁着宝石般的光。
虽无虎豹之躯,然虎师之雄已成。夜色中一道白色闪电,破开一轮黄月逐硕(大耗子)而去。
有道是:
“他日我若为猛虎,景阳冈上葬武松。只恨徒弟不争气,水浒二郎留美名”。
野猫虽有个“野”字,但报恩之心拳拳。
知今日之美好皆来于众人,故凡有楼中之人进出,野猫必喵语送福,绕膝而欢,惹一众爱猫之士抚背而赞。
更有小童每日呼母前来观猫,童声稚气“看猫猫,看猫猫”楼宇间乐趣融融。
“家猫常小气,野猫自豪雄”,别栋之家犬,土狗见野猫丰衣足食,时时呼朋而来叼鱼衔肉而去与其争食。
野猫从不驱之,视犬为朋,笑喵而对。
然事有意外,一日,楼前一小童蹒跚母前,忽一小犬斜窜而至,撞童而来,惊呼中,众人相救已然不及。
说是迟,那时快,阳光下一道白芒耀目,“猫武”连声,呼吸间将小犬斥逐而去。
原是正眯在自家“观景小墅”中享受慵懒阳光的野猫,危急关头“见犬勇逐”护童平安。
(有好事儿的人说那小犬屡次争抢猫食,野猫恶之,故有此举。此世俗之言不足信而)。
“真义猫也!”5楼501老叟抚髯而赞,好猫!好猫呀!楼前观者无不鼓掌而庆,“众口铄金,猫名千古”
更有舞文弄墨者言“古有七侠五义之御猫、锦毛鼠等为世人敬仰。
今观此猫颇有南侠风骨又兼玉堂之姿,可当“白五爷”之尊称。
众人呼善。自此野猫(义猫)“白五爷”名扬楼宇,傲立房脊。
有道是“白衣胜雪黄金目,路见恶犬一声喵,善恶不分人与兽,忠义自在天地间”
自古“人怕出名猪怕壮”野猫“白五爷”之名一经传播,某些烧烤摊前的袅袅炊烟,冠以羊肉之名的吱吱作响,似有闻风而动之向。
若是一只狮子肌肉满满,自是威武雄壮人兽避之,若是一只野猫长得膘肥体壮,烤串上的油自然顺签流淌。
鸟语之地便有“风雅”食徒思想出“龙虎斗”的名头,以食猫为乐。
“五爷随我来!”害猫之心固有之,爱猫之心亦尚存。有鬼子的追兵,自然就有阿庆嫂的水缸。
有爱猫者担心“白五爷”遭了宵小之徒的烤串毒手,欲抱其归家,冠以家猫之名暂避一时。
谁知“白五爷”挠门爬窗声声嘶嚎,自由之心昭然,无奈只得放归。
自此“猫中的威廉.华莱士”之名竞走。福瑞(free),福瑞(free)不绝于耳。自由,是人民最大的福瑞。
“五爷今婚配否?”有待闺美猫者欲招“白五爷”为婿。
五爷非柳下之君,爱美之心亦然。猫鼻相触,自是情缘。然家猫惯居奢室,入赘再无蓝天。
“最是那一蹭头的交颈,那一声喵叫里,有别样的温柔”
身处温柔乡中的五爷犹豫良久,终跳阳台而走,再没有回头。(有好事者说啥,猫三狗四没到月份,此世俗之言不足信也)
“五爷终不是胡司令,不肯坏了自己的名头,怅寥廓,再大的缸也没用”,5楼501老叟抚髯而叹。
“白五爷最近吃得少了,是呀,看着都瘦了,我家里炖了带鱼一会儿给拿点儿”。“白五爷最近不爱活动了。
是呀,以前五爷每天中午都爬上存车处的屋顶晒太阳,晒完了,一个身姿潇洒的猫旋凌空落地,现在总喜欢宅着,是不是病了?”
面对人言人语的喧嚣,五爷安静地卧着,黄色的忧郁默默的穿越了沧桑。
“五爷不见了,送的饭都没吃”,家兄晚间上楼说道。“妈妈,猫猫呢?我要看猫猫。”
清晨,几声幼童的声音响起。五爷消失在一个月朗星稀夜晚,不知所踪。楼宇间议论纷纷。 “五爷呢?五爷呢?是不是给烤串的装了麻袋了?!”
“我见临区有两猫结伴蹿行,远望一只似是五爷身影,莫不是五爷谐美私奔去看故乡的橄榄树了?”
“听别个小区的说,有一只白猫被汽车撞死在马路上了,可别是五爷呀”。
风吹过原野,吹不过钢筋水泥的桎梏。不久,初时的热情随着变成碎片的大碗与违章建筑(猫舍)一同被扫进历史的尘埃。
五爷够仗义,好本领,有操守,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野,不肯做家猫,要不定能光耀猫族,这是大多数人的看法。
国人多将美好的未来称作“希望”,而邪马台人(日本)将希望称作“野望”
,在近代历史“野望”将“希望”蹂躏践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个“野”字道出了勃勃的生机,无尽的斗志。“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正是祖先这句野性的呐喊,造就了华夏历史的辉煌。
猫无野性,则必寄人篱下。
人无野性,则必败于争者。
国无野性,则宵小之邦亦敢欺门打脸。
“敢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才应是雄狮的怒吼!这才应是崛起的龙吟!
夜色中,一道白色身影踏月而起,飞向那浩瀚的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