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兄妹难以忘怀的往事中,还有一段歙县养猪和一只火腿的故事。
一九六O年 母亲去世后,父亲也解决了政治问题,从吴山铺回到学校,回到了我们身边。弟妹们都继续上学了。我仍在家持操着家务。洗衣,做饭,砍柴,自学,这真是含辛茹苦度艰难,如饥似渴求知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当时粮食困难时期已过,生活条件渐渐好转。我的大朋友邵国桢家养的老母猪产了十几头小猪崽,一只只活蹦乱跳,真可爱。我心想,如果我家能养一头猪该多好。于是向父亲提出我也想养一头猪的想法,这样到过年时杀了,可以改善全家的伙食,弟妹们全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年也苦够了。
爸爸满口答应了,我们只花了几元钱便在邵大哥家逮了一头小猪崽。我早看好我们住的教工宿舍大院里的厕所旁有个闲置的猪廐,正好给我们的小猪住。
有了条小猪崽,我的家务劳动中又多了一份乐趣,多了一项工作。弟妹们放学后也主动地打猪草,在食堂边的垃圾堆里检菜皮。爸爸也托学生关系买了一些米糠,伴在切碎的猪草里喂猪。小猪在我们的精心喂养下,一天天地长大了。但以草为主料的小猪还是营养不良,瘦精精的,没有什么肥膘。
有一次,半拉子大的小猪一连好几天都不好好吃食,在猪廐里乱跑乱跳,嗷嗷直叫,屁股那儿又红又肿,象个小红桃。我急得不知所措,以为猪得了什么急病。询问了邵大哥的妈妈,她笑着告诉我,你家逮的是头小母猪,这么大开始发情了。如不想她生猪崽,必须请阉猪佬来把它阉割了,这样才能催肥。她帮我请来一个阉猪佬,在小猪肚上开了一个小口,用刀把上的钩子把肚里面的一节花腸挑出来切掉,就完事了。之后,小猪再没有叫栏过了。因为它已做了节育手术,再不能生猪宝宝了。
年底,小猪长到百余斤了,爸爸却因校长的专横而愤然辞职了,准备带我们举家离开这块伤心地。我们喊来了杀猪佬把小猪宰了,杀了七十几斤肉,送了一些给在困难中帮我们的学生和朋友,腌了一部分,我们全家好好地改善了一下伙食。那年的春节是最富足,最快乐的一个春节。天天有大肉吃,我们兄妹菜色的小脸蛋也有红润了。
第二年秋天,我们举家迁到宣城,简单的行囊中还有一只大家都舍不得吃的醃火腿。
到宣城后,生活全靠父亲那几百元的退职费,买了辆板车,加上四个弟妹们要上学,六张口要吃饭,一年下来就所剩无几了,单靠我们砍茅柴、卖香烟,卖冰棒、卖山芋也难以维持生活,真是到了山穷水尽,一贫如洗的地步了,但那只珍贵的火腿仍在房梁上挂着。弟妹们看了都纔得咽口水,但也只是如同画饼充饥,望梅止渴。我也舍不得割一块蒸蒸或煮个火腿东瓜汤给弟妹们解解纔。因为有这只火腔挂着就有希望,吃了可就没了。
那年父亲为了重新复职,必须上省城合肥去活动,但连到到合肥的路费都拿不出来了,真是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无可奈何之下,爸爸拿下了那只珍贵的火腿托小惠妈妈给卖了,记得当时卖了十五元钱,解了燃眉之急。父亲去了合肥,在学生们的鼎力帮助下,在宣城复职了。大哥也参加工作了,每月也寄钱回来。我也在四小走上工作岗位,实现了我那绿色的教师梦。虽然每月二十四元工资,自己用十元,交给爸爸十四元,但我非常满足。全家生活渐渐有保障了,这支从苦难中奋斗出来的小队伍终于冲出命运的低谷。但大家都没忘记那段快乐而艰苦的生活,没有忘记那只全家视为珍品,在危难时刻帮助我们解脱困境的火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