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们的文化里少了一种主动询问的热情,一句“愿意和我聊聊某某”的句子,是很难从我们的大众语言里能够听到的。在一些外语的语境里,似乎这句话显得特别的自然,脱口而出也毫无违和感,可是如果一换成中文,又有多少人张口“愿意聊聊吗”?
我们喜欢天南海北的侃大山,但是我们不善于打开心扉,跟别人深度的交流。如果跟人说一句,是否聊聊心事,那么很容易引起别人心理上的不适应。
有时候想想挺有意思,我们也许很容易跟一个刚认识的人讲心里话,这有一个说法称为交浅言深,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可能是因为社交的示好,也因为不会再相遇,只是找一个倾诉者,但是跟我们很亲近的人,我们似乎倒没有什么非常想沟通的意愿。
祖辈应该是最疼爱我们的,但是中国的爷爷奶奶更多关心的是孙子孙女是不是吃的好,穿的好,玩得好,至于他们孩子真正的想法他们愿意听吗?可能很愿意听,但是这些孩子恐怕也不愿意说。
隔代人相遇的交集也就短短的一二十年,血缘的亲近没能带来骨子生层的亲近,祖辈的经历,他们一生的经验,他们的少年和青春时代,又有多少孙辈曾经听过或者愿意“聊一聊”呢。
孙辈小的时候,祖辈关心的是衣食住行,嘘寒问暖,在乎的是最本能的生存基础,关于心理需求的关照少之又少,多少祖辈真正共情过一个孩子的苦恼,悲伤,厌倦,沮丧,焦虑,冲动,烦恼,亢奋以及深不可测的忧伤呢?有哪个祖辈愿意对孙辈说“愿意和我聊聊你的”,以上列举的情绪吗?恐怕很少!
这样的孙辈长大了,他们也不想深入的和祖辈谈心,他们大都很孝顺的问问“身体好吗”?有几个孙辈能静下心跟祖辈聊聊他的青春,他的一生,他的经历,他的感悟,他的失败的教训,他的浪漫爱情,他的苦心孤诣的生存吗?恐怕不会有太多的孙辈这样去做。
小的时候我们没有好好聊过,因为我只是一个孩子,大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好好聊聊,因为你已经老了。好像一老一小不会有心灵的共鸣,情感的交集和平等的交流,一道横亘在中间的沟壑阻断了交流。
要是我当年有现在的这个认识,我想问爷爷几个问题:
你为什么当年当了记者,为什么去了上海,为什么后来开始学中医,为什么会写一手好字,为什么决定留在西安迎接解放?当你被街道安排去扫马路,看到街坊什么感觉,当时你觉得自己的问题是什么?你相信命运吗?当你得知你平反了,为什么你会激动 以至于听到平反的消息,正在刷牙的你把牙刷掉在地上,去捡牙刷的时候脑中风,以至于卧床五年,离开人世?
我想问问我奶奶?当一个阔太太 每天出门有人抬轿子是什么感觉?后来爷爷被劳教,去扫马路,家里没钱,你被迫去摆摊卖菜,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摆卖菜别人知道你善良,总是要你多抓一把菜,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让别人以为你不会看秤,不会算账?你那个大军阀的爸爸最后是什么结局?你小时候住的深闺大院是什么样的,里面的风景好吗?你去台湾的妹妹从台湾回来看望你,你是怎么告诉她你从一个出门脚不沾地的贵夫人转变成一个劳动人民的?
我觉得这些问题很多很多,我真想跟他们说“你愿意和我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