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个朋友的推荐,我拜读了周国平的一部作品《安静的位置》,想在他的哲学里寻找徘徊在头顶那模糊的声音。似乎找到了,又好像不够,但还是惊喜的发现了许多本质东西,像阳光、水、土地、生命一样在心里唤起亲切的回响。
我本是个读书很少又不求甚解之人,在谈论一个大家时,特别还是深究哲学的大家,心中不免发虚。幸好爱默生的超验主义给我信心,他说:
“人心与宇宙间有着对应关系,所以每个人凭内心体验就可以认识自然和历史的真理。”
我想只要保持最大限度的超然之我,是可以用直观察觉某些内核。
个人认为,哲学是人精神领域或左或右而产生的学科,顺其自然是不偏不倚,中庸里无的状态。记得李继伟老师说过,深刻就是走极端。哲学的深刻是否也是在走极端呢?即使如周国平先生这样研究哲学的大师,文章中也发现了他对哲学的困惑。在《超验的死和经验的死》中,作者自称:
“我的困惑也许来自我的过于清醒,太看清了一切哲学和宗教的劝慰所包含的自欺。至于佛教,我是把它看作在死亡问题上唯一不自欺的最清醒也最深刻的哲学的。那么,看来我还是不够清醒,到我清醒到了极点时,也就是到我有朝一日浸润在佛教之中时,我的困惑也许就消解了罢。不过,我并不想刻意去追求这个境界。”
周国平应该是个以虚无主义的悲观为底色,相信某种不朽而自我活着的人。他的思想更接近透彻的悲观,本源更像佛教思想,但由于学哲学的缘故,骨子里透着某种超脱(在《思考死:有意义的徒劳》中虽明知永生信念的破灭仍向往着某种不朽),因而他少了佛彻悟的悲观。
他某些极端的思想在其文字中隐隐可现,不过懂哲学的人总是能用复杂的深刻模糊这样的偏见。他耻笑现代人徘徊在人生的空地上,小到个人的追名逐利,大到怀疑模糊个体的集体价值,劝慰人们记住回家的路,又有点哲学家的清高,要如他般活出真性情,去省察自己的人生否则毫无价值。他的理由是人生只有一次,唯一能把握的是今天我活着。为了进一步显示自我生活的优越性,用永恒的话题,尤其如死亡这样生命本质意义的话题证实自我是如此清醒的活着。
他的自我正是我怀疑的地方,他用独处方式来批评他人的熙熙攘攘和集体的英雄主义,其实有点自欺的嫌疑。他太在乎自我,因而用回避更多的社会关系和适度的社会责任来建构可控的关系,如读书、写作、回忆、遐想、沉思来代替现世社会的不可控。也许是不善社交,也许是太在乎自然的我。自然的我多时,容易太自我,却能更好激发创造的热情,往往成就天才,如尼采、拜伦;社会的我多时,容易成全大我,虽无法彻底深刻和纯粹,但往往成就伟人。
在这里我重申下,我并不是要评论谁,也没能力资格,只是包容和怀疑是我的思考方式。虽然很多人都说,在你不包容前你是无权评判的。我却喜欢边包容边怀疑,因为这样不易抹杀自我天然的创造性,这也给直觉某些发挥的余地。基于此,我对周老既敬佩又对他个人的思考产生了怀疑,但敬佩占主要发面,特别是他对死亡的思考。
正如他所说思考死是有意义的徒劳,思考本身是段有意义的历程。因为周老发现寻找愿意死的理由仍让自我走向虚无,但在寻找中也收获不少。既已知徒劳,“不如积极进取,不过同时不妨给自己保留一种死者的眼光,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甘于退让和获得平静。”我想与大家重温他的那段探索,也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份收获。
理由一:“我们死后不复存在,不能感觉到痛苦,所以死不可怕。这条理由是伊壁鸠鲁首先明确提出来的。”
作者怀疑的理由是“无感觉也无幸福”,他举例说酣睡只为醒来时精神饱满,可见作者是恋生的,他的恋生是深刻的恋生。
理由二:“顺从自然,服从命运,心甘情愿地接受死亡,这是斯多噶派的典型主张。”
作者反驳理由是不愿意愿意死。
理由三:死亡的普遍性
作者反驳死总是自己的事,不存在一个一切人共有的死。他指责上帝把人的渴望灵魂不朽和终有一死的肉体结合在人身上,简直一种恶作剧。我个人认为,由此可见周国平因宣扬自我和渴望不朽灵魂,因而不肯接受第三点理由。
理由四:死后与生前不是都有段永恒的岁月。
周怀疑,生前虽没我,但死后有我,因我的存在,我才知生前的那段岁月,而我死后所有的岁月都与我无关,永远不可能知道。我自己反而觉得,作者是不是否定人的预见性,和现世的人对未来世界有限的担当。也难怪他在《人不只属于历史》一文中拥护加缪对历史使命感进行清算的哲学观,只是加缪的观点并未否定历史担当的人而是为反对迷醉形式道德原则的人生,提倡另一种在历史之外有着人生简朴的幸福人生。若把死看得如生前生后永恒的岁月那般平静,上帝岂非与人开玩笑,就像海上的泡沫,破灭与它是否存在没任何关系。
理由五:永生是否值得向往
作者驳斥“承认永生和寂灭皆荒谬,前者不合生活现实的逻辑,后者不合生活本能的逻辑”在哲学的理解中周老无法找到接受死的理由,但他由此获得对死的态度,是我很赞同的。你的存在本是若干的偶然,也有可能不存在,你就不必把死当回事。正如作者所说“我不再劝说自己接受死,而是努力使自己相信某种不朽”。
在哲学理解中找不到答案,作者又走向宗教和艺术中接受死亡的灵魂,只是作者最后醒悟,“宗教与艺术只能为自己编织一个灵魂不死的梦幻,这个梦幻叫信仰。”而这样的梦会使真正为死震撼的人相信不死,人得首先“牲畜化”(那些从未思考死亡盲信者和没有信仰的人一样)。
他最终明白,死是真正的终结,是一切价值的毁灭。作者探索中收获什么呢?我认为是一种态度,一种超脱的态度,这种态度应该兼佛教哲学和艺术于一体的超然,佛的虚无做底色,在哲学中相信某种不朽,而当清醒地思考不朽仍虚无时,用艺术相信地活着。
(写于2012年)
《朗读者》简介:有的人用文字写作,有的人用生命写作。用文字写出来的是故事,用生命写出来的是人生。这本书是我多年的读书散记,记录那些启迪心灵的作者和作品,借着前人的灯开启灵魂的光。